陆珏闻言眸光似剑,锋利剐过楚怀松面上。
他毫不避讳道:“此人钟牧,乃是我夫人钟意婉的嫡亲兄长,你又当如何?”
若当真怕钟家的背景于自己有碍,陆珏当初大可以一劳永逸地将婉婉从这世上抹去,给她改名换姓,使“钟意婉”彻底成为户籍册上的死人,半分痕迹都不会留下。
这于他而言何其容易。
可既然没有这样做,陆珏自然不惧将来有朝一日,有人拿此事来兴风作浪。
然而魏国公府此回处心积虑,前有蒙蔽宁昭仪陷害皇后,后拿婉婉做筏子触及逆鳞……
好,好得很,那便正好借此机会一次做个了结罢了。
*
钟宅大门前围住的府衙衙役与枢密院侍卫,在陆珏走后不及小半个时辰,便收到了撤退指令。
婉婉提着一颗心放不下,一直在廊下站到挂灯时分,临月终于看不下去。
“太太别站在外头吹风,进去等吧。”
临月前来携住她一只小臂,婉婉眉尖微蹙着,不肯挪步,说:“就让我在这儿站会儿吧,他若回来我头一眼就能看见,不然我这心里实在太难受了。”
这头劝不动,临月只好轻叹一声,回身从屋里拿出来件披风裹在婉婉肩上。
临月又道:“其实我觉得您不用担心,爷向来手眼通天,定然会平安无事的,可要是爷回来看到您吹风受了凉,那怕是才要担心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临到这时候,谁能听得进去啊……
两人这厢正说着话的功夫,正好看见长言从外院回来路过月门,婉婉忙教临月去叫住他,请他到跟前来。
婉婉原本是这才想起来问长言,枢密院此行来抓她是做什么的?
然而长言口风太紧,主子还不曾开口对夫人讲的事,他绝不会多透露半个字,只说让婉婉等主子回来,直接问主子。
陆珏向来御下极严,婉婉也不好为难人家,只好作罢。
这晚上直临到亥时时分,外院门外才终于响起一串马车车辙声,碾碎了整个宅院的寂静。
陆珏归来还带着满身疲倦与来不及收起的冷厉,却在看到回廊上快快朝他奔过来的小丫头时,顿时将所有的不悦全都一扫而空。
婉婉提着灯笼,一点昏黄的烛火把娇小的身影照得像是只暖色的萤火虫,披风被风吹起来一道匆忙的弧度,她跑过来,然后结结实实地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陆珏伸臂环住怀里一片绵软,手掌覆上她后脑勺摸了摸,眸中浮出些无可奈何的宠溺。
“怎么这么晚还在等,不知道累吗?”
“我担心你担心的睡不着嘛……”
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地,陆珏的指尖顺势划到前方捏着小丫头的下颌抬起来,果不其然便看见她微红的眼尾,眼里一层盈盈泪光,将落未落。
这次怕真是忧心坏了,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抓人都抓到家门口了。
楚怀松吓着了他的小宝珠,这笔账,陆珏决计是要同魏国公府加倍讨回来的。
他屈指轻轻在她眼下抚了抚,温温地道:“爱哭的小丫头,我不会有事的……”
但话没说完,婉婉捏在他腰间的手便使劲儿扽了下他的衣裳,蹙着眉说:“你别这样轻描淡写。”
她听着他那些话一点也没有放心,她已经不是原先他哄一哄就能骗过去的小丫头了,要真是没什么大事,怎么会惊动枢密院千里迢迢下南境?
何况对方要拿她问审,摆明了是来势汹汹直冲着他去的。
婉婉望着他道:“我们是夫妻,万事不论好坏,我都想陪你一起承担。”
陆珏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望着半会儿还是先将人牵进屋里,秋夜风凉,怕把她吹病了。
钟牧的事今天过后,已不可能再避开她,他并没打算等她从旁人口中得知。
取了她肩上的披风挂在衣架上,陆珏回过身来,忽然沉声问:“若是我先前对你藏起了一些事,小糖豆会生夫君的气吗?”
他以为婉婉至少要问问什么事,但其实没有。
她摇摇头,“不会的,我知道夫君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哪怕先前藏起来,但你现在不是正打算告诉我吗?”
现在就不晚。
陆珏眸光忽地好似融化开来,他伸臂将婉婉揽进怀里,垂首吻了吻她柔软的发顶,话音低低地道:“对不起,是我不该自作主张。”
“你的哥哥——钟牧,你已然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