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之事背后的蹊跷,整个侯府只有婉婉一个人想得明白吗?
当然不是。
陆淇肯低下头求到曾经看不起的婉婉跟前,也不会是头一个便破天荒觉得婉婉的话会对自己父亲有多大的影响。
只不过病急乱投医罢了。
陆淇最先去找了两个哥哥,哥哥们却都神色颓败,无人说话,然后她去求了爹爹,爹爹却根本不见她。
最后是祖母,祖母从来都疼爱她们这些小辈的,可是这次祖母也只是搂着她温声细语安慰了很久,教她不要管。
可陆淇怎么能不管,那是她亲娘啊!
陆淇看不到灵州之事在恰好侯府内忧外患之下发生,已经不单单是勾心斗角那样轻巧,她只看到如今整个府里的人都默认了她娘该为此付出代价。
陆进廉处置赵姨娘,陆瑾陆瑜兄弟二人现如今没有资格置喙半分,陆老夫人在两个孙子和家丑面前,也默许了如此去给陆珏一个交代。
甚至连赵姨娘自己都心甘情愿地接受了。
唯独只有陆淇,不论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都没办法接受自己娘在荒废的庄子里,潦草过完后半生。
婉婉出来时,陆淇在外院哭得毫无从前半分仪态,甫一见到人,忙就想推开面前的沉星和茗玉冲上前来。
可惜她要失望了。
用赵姨娘这般敷衍、搪塞的处置结果去给陆珏一个交代,模棱两可,处置了又好似没完全处置,陆珏兴许都已经习以为常、不在乎。
但婉婉在乎,她信一句冤有头债有主。
“长言,拿人。”
押着在灵州通风报信之人径直前往集贤堂,院门前的管事看三太太那么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儿家,竟看出几分来势汹汹的错觉。
管事忙上前来,笑吟吟恭敬问好。
婉婉不与他徒劳周旋,只道:“今日我有要事求见侯爷,还请进去通禀一声。”
管事的没说上话也不好得罪主子,应声答应着的功夫,一双精明的眼睛已将婉婉身后的长言等人尽都扫过一回,心中大致有了底,随即转身进了屋里。
不到片刻,人出来了。
“三太太还请回吧!”管事的脸上赔着笑,“今儿着实不凑巧,侯爷公务缠身不得空,淳如馆若是缺了任何用度,且同夫人提去便是。”
缺少用度……嗬!
婉婉的目光越过面前的笑脸看向屋内片刻,忽地从心底里生出中无力感。
侯府过去数年无数次的粉饰太平,早已经将众人内里的异人异心变成了一块儿脓疮,旁人碰不得、说不得,便都在得过且过中互相算计。
这样虚假的太平要来何用,又什么时候是个头?
婉婉站在院中沉默良久,突然扬声问:“敢问侯爷眼中,众人吃穿用度不缺,便算是家宅安宁吗?”
“缺了吃穿用度能与夫人提,可要是缺了人心公道,又该与谁去提?”
这话问出来,直教管事满脸的笑全都僵在了褶子里,急不过,险些想伸手去将这小夫人的嘴堵上。
可到底不敢,于是抬起的手顺势变成了送客。
管事的着急忙慌地低声劝,“三太太何必呢,万事如何侯爷自有主张,您若觉得不妥,哪怕等世子爷回来,请世子爷前来与侯爷再说呢?”
婉婉不曾理会他。
她知道屋里是能听见的,可若是对方听得见依然当做充耳未闻,她身为儿媳并不能如何,但想必能理解了夫君这些年对侯府众人的漠然以待。
人总有些事无法为所欲为,陆珏身为其子更加不例外。
眼看婉婉执意不退,管事的没法子,只好又转身进屋了一回,幸而这次才走到屏风后,便听得里头沉沉一声,
“教她进来。”
婉婉独自进屋,没有带任何人。
与此同时的浮玉居,陆老夫人倚在软榻上,听云茵说完婉婉这会子正独自在集贤堂后,原就微微皱起的眉头,顿时更加紧锁。
那小丫头,哪里来的胆量竟敢去同她公爹叫板呐?
“快,赶紧扶我起来!”
陆老夫人心里一丛一丛忧心的火直往嗓子眼儿冒,陆进廉是什么脾气,老夫人比谁都知道,寻常看起来好说话,实则却是固执又冷硬。
他心里万事都自有一套章法,哪里会允许一个小姑娘来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