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争相举手,苏鹤亭把兜里仅剩的零钱都掏出来,分到他们手上,作为鼓励。年纪大的跑得快,拿到钱立刻去捡易拉罐,等苏鹤亭离开时,身后都是“嘭嘭嘭”的砸罐声。
苏鹤亭上了楼,保镖们坐在集装箱上打牌。一个问:“晨哥呢?”
苏鹤亭提着□□,脸颊上的血没擦净,说:“抽烟去了。”
他们点点头,习以为常。
苏鹤亭表情如常,走近办公室,推开门,里面的独眼正在用投影看电影。电影画面盖在苏鹤亭脸上,让他的眼神有些变化。他反手关上门,食指一勾,把门从里扣上了。
独眼躺在椅子里,全神贯注,问:“完事了?”
苏鹤亭拎起T恤前襟,擦了把下巴上血迹,道:“嗯,完事了。”
独眼说:“你开了几枪?”
苏鹤亭道:“好多,把手|枪打空了,多亏晨哥,把□□借给我了。”
独眼看向他,定定的,重复说:“他把枪借给你了?”
屋内气氛缓缓绷起,像是有根弦被拉开,上面还搭着支随时会射出的箭。他们隔着一张办公桌,在电影晃动的画面里对视,谁也看不清谁的眼神。
苏鹤亭唇角微勾,道:“是啊。”
广场上的灯被易拉罐打中,突然歪了。那音乐喷泉坏掉了似的,瞬间喷出,提前奏起了交响乐。
苏鹤亭猛地开枪,子弹“突突”地打中独眼。血“噗——”地喷满桌子,把账单都浸湿了。
广场上的小混混们被水扑成了落汤鸡,尖叫着四散跑开。办公室内的电影还在放,吵得要命。独眼手臂下垂,瞪眼不动了。
苏鹤亭越过办公桌,拨开杂乱的账单,想找到独眼的车钥匙。门被推动,是保镖。苏鹤亭没想跟他们硬刚,就在这时,那躺在办公椅上的尸体忽然转过脑袋,从头顶弹出个简陋的彩花。
“惊喜!”
尸体蹬着一只眼睛,鹦鹉似的重复起来。
“是惊喜哟!”
门锁霎时断开,苏鹤亭踹开办公椅,滚身躲到办公桌后面。一瞬间,枪声密集地炸响在他耳边。
独眼既然怀疑起了苏鹤亭,就不会再让自己涉险。这具身体是假的,适才一直躺着不动,正是因为动作僵硬容易露馅。
子弹把办公桌上的陈设打爆,瓷器碎片迸溅,掉在苏鹤亭的头上身上。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吧。”
独眼的声音忽然从门口的通话器里传出,他游刃有余,就像是三年前切老苏手指时一样。
他说:“别自视甚高了苏鹤亭,你那些小动作,我都是在装没看见。你他妈跟你爸一个臭毛病,老以为自己是个天才,把别人都当傻蛋,其实最傻的是你们自己。”
独眼枕着手臂,把脚搭上茶几,舒舒服服地对通话器讲话。
“你放走的那个大叔,可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啦,他就是条力狗。你知道什么叫力狗吗?就是在黑豹里做炮灰的人。你把情报给他,多浪费啊,傅承辉根本看不到。其实我很担心,他究竟能不能跑出去?要是不能,你该怎么办呀?”
苏鹤亭抱着枪,在心里默数。他问:“你在哪儿?”
独眼道:“在你坟头。”
苏鹤亭说:“你不会杀我的。”
独眼道:“没关系,我可以切断你手脚,把你装回狗笼,再交给黑豹。他们已经实现了系统审讯,只要你的大脑还能正常反应,就依然可以使用。而我呢,就沾沾你的光,成功隐退了。”
苏鹤亭堵住两只耳朵,说:“据我的了解,你不会隐退的。”
独眼说到底,也只是背后非法组织的枪,一直在供人驱使。他这几年把苏鹤亭留在身边,正是为了找个机会,借苏鹤亭向黑豹求和,让自己摆脱非法组织的操控。
独眼气急,道:“你懂个屁。”
广场上的喷泉止不住,朝天乱飙。那已经歪掉的灯“啪”地掉了,内挂的细线随即断开。
苏鹤亭微微眯眼,说:“爆啦。”
办公室外的电子表忽然定时,然后疯了般地狂跳,当它发出“嘀”的声音时,一直摆放在外面的集装箱立刻爆炸。
轰——!
门口的保镖瞬间被冲翻,滚撞向墙壁。桌面上的账单飞舞,灯泡和电脑全炸了。那巨大的冲击把办公桌推倒,待一切停止后,苏鹤亭一边咳嗽,一边踹开假独眼。
假独眼落地,脑袋里的零件滚得到处都是。听说这种仿真机器人在光轨区有不少,个个价格不菲,独眼买来都当替身用了。
办公室内的电影还没有结束,苏鹤亭踩着满地碎碴,捡起通话器。他又一次问:“你在哪儿?”
独眼只喘息,不讲话。
苏鹤亭说:“我知道了,你在楼上,因为你说要切断我的手脚。独眼,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吧?其实你他妈臭毛病一堆,比如爱切人手这件事,你绝不会假借别人之手,所以你就在楼上,等着我被擒。”
电影演到高潮部分,苏鹤亭把通话器举起来,给独眼听那句他最喜欢的台词。
“当他们问起我死前有何感想,告诉他们,我依然愤怒。①”
苏鹤亭说:“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