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清冷静地观察着长竟的一举一动,从这一刻看出了对方是真的很在意长公主,在意到不管此刻他的感受,只想让他不去伤害长公主,乖乖走上一条他铺好的路,去迎接等待他的长公主。
而若清心越乱,人越冷静。
长竟见他表情变得平静,便起身去叫长公主进来,而那早已见惯大风大浪的女人在走进来的时候表情很不自在,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只是看来看去,她走了神,有些失落地说:“不像。”
若清转着眼睛,心里完全没有一点亲近的感觉,只想着去问对方:“什么不像?”
长竟勉强笑笑,说:“你跟你父亲长得一点都不像。”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红了眼眶,想来在看不到儿子的岁月里,一直都有幻想自己的儿子会长成什么样,而比起自己的脸,她显然更喜欢夫君的脸,因此在闲聊的时候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若清其实已经烦了,心乱的他不想进行任何对话,只想好好地休息,慢慢地消化这个消息。
这些年来,即便没有亲生父母他也有素音霓姮,如果长公主不来,若清会一直敬重素音,把素音当作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父母,可如今长公主来了,轻易地击垮了若清心里对素音的敬爱,将素音的形象从高大的引导者,变成了卑鄙的行窃者。
这不是一件小事,甚至说这足以成为颠覆若清内心世界的大事。知道真相的他就像是站在悬崖上瞭望月亮的人,即便有心一直注视那轮明月,也不能控制颤抖的双腿,不去看脚下的深渊,不去想掉下去后的样子。
就像他接受不了素音从长公主的身边把自己抢走,甚至还在长公主谈起过往时在心里悄悄说不是。他想要给素音找个合理的解释,可他又没有办法解释素音这些年古怪的行为。在这一刻,他的心变成了脆弱的镜面,照出了他敏感的一面,狠狠地将其击碎。
在足以颠覆过往认知的破碎感中,他凝视着长公主憔悴的面容,实在狠不下心否认对方的话,失魂落魄地回了一句:“抢我总该有个缘由?”抢走了他又什么都不让他做未免太怪了。
见若清终于愿意与自己对话,长公主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身份尊贵的女人在若清面前哭得很伤心,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威严,只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样抱怨着:“我早前想是因为你父亲,但你出生的时候身上有帝皇之运,可你被偷走后国师给你算了一卦,说你身上的龙运没了,应该是被人夺走改写了,我又觉得对方抢走你的原因是为了借运。”
借运这词若清并不陌生。人生来都有自己的运势命运,而有些修士能够窥探天机,会从别人身上偷取气运用来改变自身的不幸,只是这样的法子很少有人用,毕竟上辈子偷,下辈子还。除非是那些很想要改变什么,或者是只想这辈子不想来生的人才会去别人身上借运。
而帝皇相是天运最重的人,一般修士即便想要借走,也无法轻易偷走万民之主的帝皇命,因此能做到这点的人必然十分精通那些借运改命的功法。可他的帝皇命真的被改了吗?
中都之中,长公主独揽大权,她跟太子积怨已深,之所以没有自己称帝而是选择让太子的孩子当皇帝,就是为了折磨太子妃和今上。像是这样的人,让自己的儿子称帝不是难事,所以长公主的孩子有帝皇命这点不稀奇。至于原主身体不好,是不是短命的帝皇这事不会影响原主身上有帝皇运一事。
帝皇运是能做皇帝的人身上都有的运势,而皇帝不是谁都能做的,也可以算得上是天选之子。可奇怪的是如果素音真的是看上了长公主孩子身上的帝皇运,她借运是想做什么?
长公主说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有帝皇运,被偷走之后就没了帝皇运,这点说明素音已经把长公主孩子身上的帝皇运偷走了,可为什么偷走了帝皇运的素音身边毫无变化?她把偷走的运势放在了谁的身上?
若清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便追着长公主问:“你方才说因为父亲?父亲有什么问题吗?”
“是你杀了他吗?”若清想要这么问,又觉得这么问过于残忍,所以他咽下了就在嘴边的一句质问。
长公主十分聪慧,即使若清不问,她也知道若清要说什么,所以一句在外人听来莫名其妙的没有突兀地出现了,而若清懂得这是长公主在告诉自己,她没有杀死那个很喜欢她的夫君。
之后她来到若清的身边,与若清说:“你父亲的身份有些特别,有些人总盯着他身上的一件东西,我问了很多次,他都不告诉我,还与我说我知道的越少越安全。我还记得我怀你的那年冬天很冷,他被逼得没了法子,就把我叫了过去。”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仿佛从这段口述的过往里看到了爱人的背影。
记忆里的男人站在悬崖上,手中拿着一块云纹玉,对着她说:“我怕是挺不了多久了。”
“……”
男人问:“你害怕吗?”
“比这危险的我都经历过。”
男人说:“我也是。苦难经历得多了,总觉得就算明天睁不开眼睛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
“不过,这是遇到你之前的想法,现在不想了。老实说,我早在接下玉的时候就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我能接受我为了这件事去死,却不能接受你与我一起去死。我想,如果我死在你前边,按照这边的风俗,你得不了好。”
“我不怕。”
“你必须怕。我想看你带着孩子好好地活下去。”
男人说到这里像下了什么决心,对着远处的山景道:“你离开中都之后太子少了劲敌,行事不如之前稳健,京中也不是没有不满的声音,而你在走前做过布置,想要与中都的人细谈这事应该不难。”
“可我已经决定留在这里了。”
“你不能留在这里,明日我会把我这些年攒下的所有钱财交与你,你拿着这些钱去打点一下留在中都的关系,将对太子不满的人拉到你这边。几日后,我会起兵攻打靖,你先与我在一起,在我的帐前大声辱骂靖,之后我会把你带到两军阵前,假意让你辱骂对阵的靖人,而你则要找好对阵的人做接应,然后在阵前砍下我的头,带着我的头回到中都。”
“我会告诉阿乐将军让他与你联手,保你不会因为砍下我的头而被射死。等你冲到靖的军营之后,我这边的人会放下武器,把罪名推给我,请求和谈。皇帝考虑到一旁虎视眈眈的陈国,肯定会乐于兵不见血刃的解决这场争斗,这时你就可以拿着我的人头回到中都,而我的头就是你重返中都的底气和功绩。你不用怕合不合理,也不用怕能不能行,一个在敌营,敢为了自己的母国杀了自己的夫郎,勇于阻止一场战争的你有不败的稳健根基。太子的敌人只需要这一点,就能咬住让你回到中都重享尊荣的机会,而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走。”
“还有,希望在你掌权之后,你会善待被我们牵连的我的部族。”
男人把计划交代清楚,可长公主不愿意砍下男子的头,一直为了这件事哭个不停,对此男人什么也没说,只在日头西沉落的芦苇荡里将手贴在了长公主的小腹上。
这一个动作便止住了长公主的哭泣。
而后男子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尽可能带着轻松的语气说:“我活不下去了,所以我想在死前为你们赌一把。”
接着长公主跑了很久,一直在接受不同的消息。
她跟着夫君跑到了关门前,接受了夫君死亡的消息,又带着那颗她深爱的头颅跑回靖的阵营,接受了自己能回到中都的消息,最后她费尽心力地生下他的孩子,却收到孩子下落不明的消息。
有时女人也会想,是不是因为那块玉自己的孩子才会丢。可男人活着的时候告诉过她,不问玉能让她活下去,不把玉交给她是为了她好,因此她什么都不知道。
听完了这段往事,若清久久不能释怀。他很在意那块玉,也很在意素音抢走他的原因。他想着自己在清原的日常,又想到了素音从不提起自己父母的脸。他虽然不清楚素音抢他的原因,但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被背叛的反胃感,一想到过去对素音真情实意的自己,他就觉得那样的过往很可笑。
若清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可比起恨这个人将自己从长公主身边抢走,若清更恨这个人欺骗了自己,让自己多年以来对她的敬爱变成了羞辱自身的笑话,让他发现过往的满足与快乐都是一文不值的戏。
以往的时候,他想到素音整个心都是软的,而今他在想素音,只觉得整个心又像是浸满了泥汁变得浑浊不清,变得泥泞恶心。
长公主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也不逼他立刻接受。
片刻后,身心俱惫的若清道:“你去城中帮我找一个人,人在城西,是清原的山主澶容。”
长公主现在恨死了清原的素音,自然不喜欢清原的人,只是碍于若清不能提起。
澶容望着街道墙壁上落下的蝴蝶,即便知道若清久久没有回来,也没有什么急躁不安的情绪,更没有抬脚去找若清。
就这样等了没多久,一只蜘蛛出现在对面的墙壁上。
借着蜘蛛,宁英是第一个找到澶容的人。
她望着这位不可一世的清原山主,先是对着他笑了笑,刚想与他寒暄两句,却在靠近他的刹那间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好像发现了什么怪事。
澶容注意到了她的到来,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可澶容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宁英在原地站了许久,表情十分复杂,若不是身后的宦官叫了她一声,她恐怕会忘了此行的来意。
………………………………
等着宁英把澶容带来的若清闭着眼睛休息片刻,意外想到了少时的记忆。
若清少时度过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日子。刨除掉因为病弱感到苦闷的心理,他在素音身边的日子可以用掉入糖罐子里来形容。
刚睁开眼睛看到的女人很美,却不够温柔,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清冷的就像是不入凡尘的仙子,漂亮中带着几许如同寒风一般凛冽的杀气,将强势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煞气重的脸,也没有一个孩子会亲近这样的女人。
与那位淡漠贵气的澶容不同,素音冷得只剩下凶意,凶到当时没有任何记忆的若清对上她的时候,就像是被蛇逼到墙角的老鼠。
如果可以,他想要一年不见素音。
如果可以,他想要做霓姮的徒弟。
只是以上都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所以他只能缩在墙角,等待着那位看起来对他不屑一顾的女人过来审视他。
彼时已是冬日,属于秋季的最后一片枯叶悬挂在枝头上,头上伤还没好的若清整张脸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一只眼睛露在外面。如果不是知道这里的人医术很好,他是只伤了头,他都要以为给他包扎的人是个手法极为不熟练的门外汉。也只有门外汉才会把撞到头的伤,包扎成了看不到脸的猪头模样。
老实说,那些绞紧的白布让他很不舒服,但他每每看到素音霓姮都会不自觉放轻呼吸,根本不敢提她们包扎过度的事情,加之他脑子里没有最开始的记忆,心里总是带有宛如小兽一般的警惕性,生怕自己在未知的环境里死去。
因此,他刚到馥水居时过得很不自在。
当年的他不敢乱说话,不敢乱走乱动,只敢坐在素音安排好的位置上,悄悄观察着素音的每一个表情,想要以此猜出素音的喜怒。只是素音总是冷着一张脸,即便与他在一个房间里,也只会用那张毫无情感的脸捧着一本书,看也不看他。
若清不懂对方不理他还要来看他的原因,心思各异的两人坐在不算狭小的房间里,竟有种房屋狭小空气并不流通的压抑感。随着枝头最后一片枯叶落下,若清终于忍受不了素音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在吃完药的午后,趁着霓姮躺在榻上浅眠的工夫,他走到了窗前,小心地推开了面前的那扇窗。
那一瞬间,凛冽的寒风伴随着药草味如刀一般地袭来。
若清额前柔软的头发被风吹开,惊讶地看着窗外的景象,这才发现现在是冬日。
素音和霓姮是修士,身体不似常人,即便在冬天也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而他这些天来从没有出过门,也没有离开内室,导致他完全不知道外边的天气。
瞧见窗外的景象,他那双漂亮眼睛里的阴郁仿佛被风吹开,有了不一样的光彩。
不过这份光彩保留的时间不长,很快随着霓姮的醒来消失了。
白皙修长的手指从身侧出现,轻轻关上了被若清打开的窗户。
身后刚醒来的霓姮声音有些沙哑:“你身子不好,不能吹风。”
她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拉过若清冰冷的小手,将若清带到桌子边。
若清对着桌子上的茶具,迟钝的大脑缓缓运转,呆头呆脑地说:“已经是冬日了?”
霓姮点了点头。
若清又有些意外地说:“屋子里不冷不热,我还以为如今是晚春。”他会这样想不是没有缘由,一是看素颜霓姮穿得不厚重,二是屋子里没有炭火,火系晶石的温度一向不稳定,不可能长时间保持差不多的温度,所以他刚到时没有弄准如今是什么月份。
霓姮说:“师父怕你冷,屋子里放的晶石都是好物件,又怕你太热受不住,反复查看了几日。”
说罢她顿了顿,“你似乎很是意外?”
若清沉吟片刻:“……我还以为她不喜欢我。”
“怎么会。”霓姮惊讶地说,“你应该说她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然后在若清不信任的表情中霓姮笑道:“虽然她没有直说,可她每天都有来看你,而且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不会训你,这种待遇旁人可是没有的。”
说到这里,霓姮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情,她对着若清嘘了一声,道:“说来好笑,她对上你的时候会很紧张,不信你去看看她手中的书,到时你就懂了。”
若清记下了这句话,等次日素音来的时候,他特意关注了一下素音手中的书,有些失望地发现素音手中的书很正常,看书的素音更是再正常不过……
不知为何有些失落,若清收回视线忍不住低下头,只认为霓姮骗了自己,可在第二日第三日之后,若清发现了异常的地方。
素音一直在看书,可那本书一直没变,页数永远都停留在第七页。
瞧她看书的样子她似乎很专注,可如此专注的她却只看这一页。这些天下来她读不完这一页吗?还是这书只是她伪装自己的假象?
她是不是根本没有读过这本书,她只是来了他这里又不知说什么,只好拿着书装装样子?
难道……霓姮说的都是真的?
放在腿上的手因为这个发现慢慢握紧,过了没多久,念着霓姮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若清忽然抬起头对着素音说:“师父。”
“嗯?”
“我听师姐说师父为了我废了不少心思,劳你挂心了。”
他像是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这番话,而对面那冷冰冰的美人则在他说完这话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素音放下了她手中的书,将那只温暖的手放在了若清的头上,神情变得柔和许多。
从这里若清知道了素音对自己的关注,之后再去观察,也会发现女人掩藏在冷漠下的笨拙表现。
素音会为了一些小事别扭很久,也会在给他看病的时候在门前走来走去,看着手里的小鼓,上下移动着似乎在比划如何交给他才算是好。而他早已过了玩小手鼓的年纪,只是面对着那样的素音,他什么都没有说。
若清就这样观察着她,等彻底看懂了她对自己的在意之后,他已经成为素音和霓姮最宠爱的孩子,他有了真心相待的好友,有了算作家人的素音霓姮,有了最敬重的小师叔,他曾想过,哪怕日后素音叛离出清原,怀揣着这份回忆,他始终都是幸运的。
——哪怕素音和霓姮不在了,过往的岁月也是真实且温暖的。
他是这样想的,然后这份温暖死在了被长公主带回来的这一日里。
如果他真的是长公主的孩子,那过去的他得到的从来不是什么温暖,只是一场虚伪的表演。而那个带走他的女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与他说过什么叫真相。
记忆里被珍视的回忆到这里已经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被背叛的恨意。
若清忽然觉得好累,累到不想去找出心里与亲生母亲重逢的喜悦,也不想长公主之子的身份能给他带来什么。此刻他只想见见澶容,似乎只要看到澶容,他那颗正在往下不断坠落的心才会得到停止与稳定,他才不会继续思考与素音的过往只是一场骗局,与傅燕沉之间生了间隙的问题。
回首过往,一直陪着他,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离去的只有澶容了。也只有澶容的变化是他能接受,且不会让他感受到痛苦的改变。
他现在很需要澶容出现,虽然他也不清楚澶容出现能为他带来什么。
也许……
他需要的是澶容的一个拥抱。
一个勒得他喘不过气的拥抱。
“也是时候了。”
怀若楼站在城墙上,俯视着下方青州的城镇。城墙上风势不小,狂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扯出的弧度就像是一朵盛开的鸢尾花,飘逸得好似要乘风而去。
一旁刚刚结束闭关的亲信疑惑地看着他:“尊主是指?”
“自我把玉的消息传出去后,清原也在查,千河也在查,长公主也在查。”怀若楼掰开手指算了一下,接着闭上眼睛轻笑一声,无不得意地说,“锁住饲梦的锁是清原的开山祖师,清原作为镇压饲梦的地方,必然知道的比我们多。”
亲信道:“所以尊主是想把所有人的目光引向清原?”
“这是其一。”
怀若楼道:“我们如今知道饲梦在清原,也知道清原知道很多秘密,但由于清原根基深厚,又有个无人能敌的澶容,我们强攻不了,所以散布玉的消息,可以让天下人都盯着清原,而心有贪念者必然会趁机使些小动作。苍蝇虽然算不得什么,可一旦多了,扰的人心烦,总会有些不一样的表露,而让正道离心这是第一步。”
说到二时怀若楼从手心中变出一块白玉,难得有些苦恼,“现在我手里有一把钥匙,可清原没有上门来讨要,这让我觉得很奇怪。我大张旗鼓地到处截杀修士,不管是隐居在山中的修士,还是身在宗门里的修士我都没有放过,如此做一来是想让天下人都看向清原,二来是想看看在我没有章法的攻势下,清原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如果我这样下去真的能威胁到钥匙的主人,清原不会按兵不动,可这段时间不管我怎么做清原都是只跟踪我,并没有慌张的表现,这好似在说我算错了。”
他说到这的时候用力握紧那块玉,若有所思道:“如此看来剩余的钥匙要不是在非修士的手中,要不就在我轻易无法撼动的人手中,清原不急,应该是断定我拿不到其他的钥匙,所以即便我手里握着清原的钥匙,他们也不怕什么。”
“我说得对吗?素音?”说到这里,怀若楼话锋一转,声音温柔却暗藏无数杀机,直接将问题甩给了站在暗处的素音。
素音没有回答,仿佛在用冷淡的表情说她不清楚。
怀若楼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转而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素音:“看看。”
“看什么?若清?”怀若楼转过身,上下打量着素音,在女人抿紧嘴唇的那一刻说,“那已经不是你能关心的事情了。长公主找回了若清,从此会记恨清原记恨你,也会为了追杀你难为我。你也知道,那女人很小气,得罪了她没有好结果,想来今日过后她怕是会支持千河做仙首,而若清回到了长公主身边自然会成为新帝,在我没有去接他之前,你最好少与中都的皇帝打交道,别给我找麻烦。”
素音咬紧牙关,忍了半天没有忍住,恨恨地说:“可要是……”
“没有要是,整个魔域都是你的后盾,还有什么要是。”怀若楼打断了她的话。
素音却不能接受他的敷衍,冒着惹他不快的风险吼了一句:“他去了长公主身边,听到了那些事,要是厌恶我并且不听我的话照了镜子,到时出了事怎么办?!”
怀若楼不以为意地勾起嘴角,对着惴惴不安的素音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他温柔一笑,残忍地说:“你放心,你离开清原之前我给他下了暗示,即便他现在厌恶你厌恶得要死,他也不会去照镜子。”
听到这里,素音脸上的平静彻底消失了。她就像是一个疯子,因为紧张不顾一切地喊了一声:“你怎么能仗着他信你!”
“我能。”怀若楼直接打断了素音的话,“你能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再说,又不是要他一辈子留在中都,等我们布置好一切,我会接他回来,你急什么。”
一旁,亲信在他们争执的时候沉下脸,十分不满素音与魔尊争执的样子,手也放在了一旁的刀上。
见情况不对气氛不好,跟在素音身后的馥水居弟子连忙拉了素音一下,心情复杂地看了对面的怀若楼一眼,小声劝师父:“大……魔尊说得有道理,师父就少说几句吧。”
她怕素音与怀若楼争执起来得不了好,也怕背叛了清原的素音惹魔尊不喜,会失去最后的庇护所,为此只能硬着头皮去劝素音。
而一向对人残忍的怀若楼也只有对上素音时会有几分好脸色,不会因为素音敢与自己争吵就动手去杀素音。
这算是两人相处多年养成的习惯,也是素音唯一占优的地方。
素音自然知道女弟子的话有几分道理,为此压了压火,甩着衣袖离开了这里。
怀若楼见此无奈笑笑,与身后不太了解内情的亲信说:“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我这点丑事全都被你知道了。”
亲信了解他有多狠,见素音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又见他没有动手的打算心中十分惊讶。
怀若楼说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素音是家里人,他这个亲信是个外人……
不能对素音动手的意思在这里表达得很清楚,即便亲信随心所欲惯了,也不得不考虑一下对素音动手的下场。
不过还没等怀若楼这边先闹出其他动静,清原所在的地方就发出了一声巨响。
轰的一声过后,地面裂开,客栈旁的二层小楼变成了废墟,烟尘飞起,遮挡了旁人的视线,留出了模糊不清的神秘感。震动持续了片刻,道路两旁的住宅也受到了影响。
好在这条街上已经没了凡人的影子,少了一些不必要的伤亡。
“滴答滴答。”
血滴顺着脸颊流淌,落在了碎裂的地砖上。
傅燕沉单膝跪在废墟之中,狠狠地瞪着对面毫发无损的清原掌门,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清原掌门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皱起眉,“不过是关你一阵子,你竟为了这点事对我动手!你眼里还有礼法没有!”
他气到极点,下手也不留情,怒声斥责:“你一个正道弟子与魔尊有来往,还从魔尊口中得知了这般重要的事,你自己想想这事合理吗?”
“那怀若楼是何人,若是对你毫无所求又怎会特意去看你,还与你提起这些事?而我不是你,我怎知你日后不会受魔心影响,投到那魔头的手下,我防你难道是没有缘由的?”
傅燕沉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血,嘲讽道:“你们总有你们的缘由,总喜欢把自己的多心猜忌说得冠冕堂皇,逼着别人去接受去相信。”
傅燕沉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左边的肩膀,冷冷道:“其实没有必要说那么多。你做你想做的,我做我想做的,找什么大道理,不过都是为了自己。”
“说得好。可我想问问你,你在这里对他们动手是不想回清原的意思吗?”就在傅燕沉企图再次攻向清原掌门的时候,澶容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打断了他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