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阿惹(1 / 2)

意绫生气了, 几日都没找理由去皇城。

聂泷宠她,她不去时聂泷不来找她,她要去时聂泷也不拦她, 大姐说她的“自由”是族中其他人没有的,可她并不觉得开心。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仍在生气的脸, 心里隐隐有些失望,又不知自己在失望什么。

四月大风。

小皇帝见她不来,心知那日的举动必然是惹到了她, 于是在几日后派来了一个内侍。

内侍迎着昌留狂傲的海风, 眯着被风吹得睁不开的眼睛, 手捧着木盒的等了她两日,才得到了她的原谅。

而她明明来了, 却因为拉不下脸, 便故意装出一副自己是被聂泷逼来的样子,还与那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内侍说, 若不是考虑到两族交好, 她就不来了。

可放完了狠话,她又满心期待地抱着盒子回到了寝殿, 纠结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没有她想象中的道歉书信, 也没有什么珠宝发簪。

盒子里根本没放那些女子都喜欢的东西, 而是简单的放了一摞画纸。

她拿起几张一看, 发现画功有些……一言难尽。

可小皇帝为什么给她送画?

意绫有些惊讶,便低下头细细看了一遍。

画里面装的都是山水景色, 有的画很新, 有的画纸已经泛黄, 瞧着有些年头。往背后看去, 那上面还写了一些歪歪扭扭的字。

字上说了,等着成年,就要前往彼方,去看遍山河景象……

看遍世间美景同时也是意绫的梦想。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比起做水中的鱼,意绫更想去做天上的鸟。

她已经看腻了水中的景象,从很多年以前就在盼望飞出水面,瞭望更远的方向。

她好想去到处走走,到处逛逛,到处看看,用自己的眼睛去感受陆地上四季的变化,走进那些有着烟火气息的小巷,闻一闻夏季盛开在草原上的花。

因为有着同样的想法,意绫一眼就看出了小皇帝也想要离开皇宫……而回忆着自己过往与小皇帝说过的话,意绫想得出小皇帝为何要把这些东西送过来。

小皇帝与她一样,都不喜欢如今的日子。

这些字写得很丑,可意绫的手指摸过这些泛黄的纸张,在来到那些字上时变得格外温柔。

这幅画明明如此丑,可意绫想看昌留之外还有什么的心思,却因为这几幅简单的画,得到了缓解。

她坐在殿中,嘴里哼着轻快的音调,手指停在那些早已干了的颜料上,好像透过了纸张看到了小皇帝笔下的山河。

昌留之外的人界是什么样的?

山里的风会有草木香吗?

城中闹市会有那些杂技班子吗?

坐在林间草原上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荒漠之中除了沙尘最多的是什么?

她一点点去想,什么也想不到,却还是想得很开心。而后她抿着唇,偷偷地笑了,对着那几幅画的眼睛弯起,心里起了一点点不一样的感受,并在次日太阳升起时,照着镜子对自己说再不和解,倒显得她很小气。

之后,她要留在昌留的内侍给小皇帝送了封信,信里面装着一张纸,上面是昌留的海。

等着内侍走了,意绫对着西下的太阳想着,其实小皇帝与她一样。

昌留的鲛人身兼重任,被聂泷管制,无事不得离开昌留。

小皇帝负责压制饲梦,轻易不能离开皇城。

因此她未看山,他未观海,互相送了几幅画,也算成全彼此……

此后皇城和昌留的书信往来没有断过。

而在两人继续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意绫弄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小皇帝那日的话不是针对她,更不是想要她难堪,而是小皇帝性子太直,很不会说话。

小皇帝名叫陈已安,是个做什么什么不行,干什么什么不对的呆子。

他虽是生了一副热心肠,但他拙嘴笨腮,不会说话。明明不曾故意针对他人,却总能用那张嘴得罪身边的人,经常惹人生气。

意绫笑话他经常犯错,索性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阿惹。意思是他经常惹人生气,谁都招惹。

渐渐地,她叫阿惹的次数越来越多,多到都快忘了小皇帝的名字叫陈已安,是出身在氾河的人,是天主挑选出来的压制饲梦的最佳天阳体,也忘了自己是潜海龙主薄辉一族留在这里的旁支。

她忘了自己该掌握的分寸,而小皇帝阿惹又是个泥人性子,明知意绫叫他阿惹的意思,也不与意绫生气,还在意绫叫他的时候很快的回应意绫,从不让她因等待而焦心。

日子一点点过着,聂泷在意绫经常来往皇城的时候,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意绫摸清了聂泷的脾气,知道只要自己不在飞往皇城的路上乱走乱逛,就不会惹到聂泷。加上她外出时身边一直有人跟着,她也没有生出背着聂泷跑掉的心思,只专注地盯着小皇帝阿惹。

她的阿惹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有着看上去漂亮精明的皮囊,却是个实打实的固执呆子。

比如说意绫想写出一篇字迹工整的文章摘写,用的时间不长,阿惹却要从天黑写到天亮,写好了之后又要反复修改。同样的一段句子,意绫看一遍就能理会其中的含义,阿惹却是要看三遍才能体会。

有时意绫也觉得他太笨了,有心嘲讽,可看他坐在书桌前认真的侧脸,又讪讪一笑,咽下了嘴里的话。

不过这份隐忍在阿惹近日一直躲在明净宫里看书时爆发。

她不再像往常那样在一旁吃着点心陪他。

在去明净宫的路上,听到太后叹息的声音,以及宫人眼里的笑意,她嘴里的糕点像是化不开一般堵在了嗓子眼里。

一股苦涩的味道压住了糕点的香甜,她心里开始不舒服,来到明净宫也没有立刻进去。

阿惹坐在北书架旁,地上放了四五堆他找出的书,他把这些书放在脚下,像是小小的山丘耸立在意绫的眼中。

意绫看着他白净的手指翻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皱着眉头,忽然很担心他日后的路。

她怕在他身侧的宫人因此他笨拙而嘲笑他,怕他未来的子民看不起他这位皇帝,便想着他还不如不学不开口,左右日后就算他不理朝政,也不会有人威胁到他的位置,只要他是氾河一支里最强的天阳体,他就可以拥有什么都不用做也能享受到的殊荣。

而什么都不做的懒散比起努力后的无用,更像是帝皇面上的遮羞布。

就像目空一切、散漫倦怠的人总可以把事不成放在无心经营上。

有时无意无心是个很好的借口。

她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说了。

阿惹却并不同意。

其实这世上不是没有本领高强的修士,他的口吃在那些本领高强的修士眼中并不是救治不了的毛病,只是天阳体特殊,至纯至阳的血脉过于古怪,药物对他们无用,一般人无法改变他们出生后就带有的病痛,因此有着氾河血脉的皇室生病受伤,全都靠自己的体质慢慢自愈,不能凭借外力而改变自身。

因为了解这点,阿惹已经习惯靠自己去应对周遭的难题,可他的结巴并未因近日的练习好上一些。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在意绫面前如此蠢笨实在难堪,面上不免飞上薄红,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忍着羞耻,磕磕巴巴地说:“比比必须要要要练,如如如如果现在在不练,等等等着母母母后还政离朝,我我我怎怎怎么管管束朝臣?”

意绫这时心烦劲上来了,直接站了起来来到他的身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书揉皱,气呼呼地说:“看什么看!你们陈家背后是潜海,又有我们昌留看顾!这些破事还需要你操心?要我说,你有这力气还不如多躺会儿,尽管把朝堂上的那些破事都扔给监政辅政的皇亲,好好养身子才是正事!”

“那可可不行!”

一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阿惹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告诉意绫:“你不明白,白云苍狗,斗转星移,现在的皇室已经不是□□登基时的那个皇室了……”

“你人善温柔,不懂人心贪婪,不知起初诸位神君都在人间过活,情势还算不错,可自从诸位神君因洪莽乱斗离开了人间,我朝皇帝因寿元短不得不频繁更换后,世道就开始乱了。”

阿惹说:“皇室众人的特别之处让皇/权交替变得复杂,存在着不小的陋习弊处。而氾河一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传承,早已忘却了本心,加之皇室中人嫁娶无数,建朝的初衷隔了几代,随着血脉的延续,覆灭在了过去的洪流里。如今这座城里每个人都有私心,有的妃嫔想要帝王帮衬自己的母族,有的王爷希望自己权势滔天,有的权臣借着皇权为自己敛财无数,又有些人看重出身血统,轻贱普通百姓。”

阿惹说到这里苦笑一声:“算来算去,除了这个短命的皇帝没人想做外,他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的野心压在了先祖给他们带来的血脉上。”

意绫听到这里,捏着书籍的手松了一些力气。

她其实不太懂朝堂时局复杂在哪儿,难在哪里,毕竟在她的理解中,掌权者就是可以肆意除去违逆者,只需要以实力说话就行。因此她是真的不懂人族之间的弯弯绕绕,但她隐隐觉得阿惹说的这些话对百姓而言是件好事。

而对面那人说话时仍是磕磕巴巴,可那些并不流畅的话语到了她的耳朵里,竟变得与正常人无异。

但意绫赖,无意细究为何在她的眼中,阿惹会忽然变得英俊起来。

她收了声,在午后暖阳照进殿内的时候与阿惹坐在书架前,一边躲着近在咫尺的落光,一边用手压着一旁的书籍,藏在书海里去听阿惹说清他的想法。

阿惹说:“前些年郑鹤两地出现天灾,朝廷的赈/灾/银一层层拨下去,到了/受/灾/百姓的手中却变成了水多米少的酸粥。饥荒闹起来,百姓食不裹腹,易子而食的有,弃养双亲的有,往前天再热些,又有了疫病。”

“当时下州官/员不治理,上州官/员瞒报,为图省力省心把得病的、没得病的人赶到一起,挖了个坑,烧了杀了,断了个干净,然后消息瞒了几层,只因其中牵扯到了太后的血亲,也是我的舅舅。”

“你估计很难想到,太后执政期间卖官鬻爵之风盛行,朝中官员不敢得罪太后,有心人又碍于下告上需先杖一百,后徒五年而却步,不欲去惹事端,最后还是在外游历的宿枝阿兄知道了这件事,拎着舅舅去了太后的寝宫,当着太后的面杀了舅舅,又逼着大长公主出面,才把当时的乱象稳住……”

提到那个叫做宿枝的皇室宗亲,阿惹的眼睛亮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显然是十分崇敬对方。

他对意绫说:“宿枝是我姑姑大长公主的长子,他十分厉害,与现今只想背靠先祖享福的氾河一支不同,他少时便离开了公主府孤身游历,边塞战乱那年他又去从了军,从小小的马前卒做到了将军的位置,又在日后被越河尊看中,收到门下,成了越河尊的第十一个弟子!他在时,太后都拿他没办法,朝中那些权贵皇亲谁也不敢得罪他。”

“我敬慕兄长,便想做兄长那样的人。我还记得兄长与我说过既然做了皇帝,就要有做皇帝的心气,若下面有受苦的百姓,就要去想自己是要懒怠过活,还是不辞勤苦,寻些法子拉一把仍在苦痛的人。而我想了一下,我倒不是看重旁人超过自己,只是我坐在了龙椅上,这个位置本就是与民生紧密相关的重中之重,那我就不能回避手中的权力,不能不想身为皇帝我可以改变一些陈旧的臭规矩。老实说……我若只为自己省心不曾为了他们费一点心力,我会认定我死后不配与□□放在一处,受相同的祭奠供奉。是以即便麻烦,即便将来之事不如我心中的预想,也比我不作为躲清静强上许多。”

“意绫,我不怕你笑我痴人说梦,我如今想做的事有很多。”他说这话时眼睛里有了不一样的神采,身上稳重的文秀气被心中的期待冲开,有了几分少年人鲜活大胆的冲劲。

他说:“你看,现在朝中大多数的官员都是世家姻亲举荐提拔上位的,眼下能入朝为官的人后面不管大小,都有靠山,寻常的寒门子弟很难出头。要不是顾及到潜海与□□,头顶还有金龙门,我想皇权早就被颠覆了不下十次。我觉得这样不好,想要改了朝廷上的这股不正之风。”

“还有,寻常百姓识字的人不多,连生病抓药都是难题……”

“各地秦楼楚馆里还有不少被拐骗的良家子,即便那里的人不是被拐骗的,是被卖去的,都不行!不这种地方本不应该存在,包括把那些罪臣子女充入教坊的行为,都是不妥的……”

诸如此类的民生问题,阿惹说了很多条。这些事有些是宿枝告诉他的,有些是他自己去查的。

他从中午说到深夜,越说眼睛越亮,一是为有人愿意听听他的想法而开心,二是他对他想要改变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他希望百姓能过得好些,希望世上的不公苦痛少些。即便他也知道他不是什么惊世之才,可他还是愿意去努力,去想着如何改变现在的情势。

亦或者说,他比谁都希望百姓的日子过得好。

意绫静静地听着他的话,见他眼中亮着光,又忍不住问他:“你想做的事情很多。”

“嗯?”

“那……你画纸上所说的话是骗我的吗?”

“不是。”阿惹摇了摇头,“想要离开皇宫的是阿惹,而我除了叫阿惹,还叫陈已安。”

他失望又透彻地说:“阿惹可以做意绫一个人的阿惹,可以去想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但陈已安不行。陈已安是皇帝,所以陈已安不能因为自己想做阿惹,就忘了自己肩上的重任……”

意绫听懂了阿惹的意思,她凝视着手中的书,慢慢地抚平了被她抓皱的纸张。

而她的眼睛落在那些字上,却看不清上面的意思。

她有些失落地想她是能懂阿惹的。就像是她向往着离开昌留的日子,却因为昌留的使命不得不留下一样。

他们都被各自的责任压着。

因为身上背负的责任,意绫自愿被困在海中,即便前往皇城的时候脚下是她向往的风景,她也不曾有过不理聂泷的话,只管自己想做什么的时候。

因此她理解阿惹的意思,也觉得阿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而阿惹的内心远比意绫想得强大。

他与意绫说,他不是没想过他这样说话会惹人笑他,但他的人生不会因为别人的眼光就此结束。

他说,能替他活着的不是别人的嘴、眼睛,而是他的心,故而学得慢也不要紧,无法立刻看懂书籍上的意思也不要紧。他说他有的是时间,他会找出适合百姓生存的道路,即便他知道以自己的头脑这件事很难做到,他也不准备不去尝试就放弃。

意绫被他说服了,看着他那张在烛光下显得十分柔和的侧颜,深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拿起了他准备看的那些书,跟着阿惹学习,帮着他一起去想日后执/政/会遇到的难题。

接下来的日子她一直陪着他,会因为他学得慢而打他,也会在他辩出独特道理的时候抱着他又笑又跳。渐渐地,她也开始期待起阿惹摆脱太后的那日。

而在那日到来的前夕,她与阿惹写下一封信,埋在了皇宫中的一个角落,约好了十年之后挖出来看看完成了几件。

阿惹对她说,他一定会做一个明君,即便不能千古留名,只要对得起臣子百姓,他就算对得起他的心。

而那时的意绫和阿惹怎么也没想到,阿惹最后确实是“千古留名”了。

不过留的全都是骂名。

阿惹没能成为明君,他成了氾河一支最后的帝皇。

因为他,氾河的陈家变成了先陈皇室。而他也成了前朝最出名的暴君。

太后还政的日子就在明日。

由于紧张激动,阿惹和意绫一晚上都没睡好。

阿惹躺在龙床上,脑子里都是明日如何的幻想,意绫则起身来到阿惹那身龙袍前,没用其他宫人,自己开始细致耐心地整理着阿惹的龙袍,脑子里想着阿惹和她畅想过的朝堂天下,慢慢地勾起了嘴角。

她这时异常亢/奋,脑子里没有半点睡意,便一遍一遍地整理阿惹的龙袍,像是把阿惹与她的期望都投入在龙袍里。时间一点点流逝,意绫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她乖巧地躺在龙袍旁,趴在桌子上睡得很香,恍惚间梦到了族中的大姐。

大姐脸色苍白,不知怎么从昌留来到了皇城。

她的神情有些凄楚,一直在找意绫在哪儿。

梦里的意绫如同梦外的意绫一样,都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觉。

之后梦里的意绫看到大姐推了推她的手臂,她则缓缓地睁开那双眼睛……

瞧见是大姐,意绫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

自从陪着阿惹学习起,她就再也没有回过昌留。

她把自己想要帮助阿惹成为明君的想法告诉了聂泷,一封信交代清楚阿惹的想法,以此得到了聂泷的认可,得到了可以长留此地的权利,因此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大姐了。

说来也怪,前些日子虽是看不到大姐,但与大姐一直有书信往来,可最近大姐不知在忙什么,她送了很多信,就是不见昌留回,所以她就想,若是阿惹政/权/交替平稳,她就回昌留住上一段时间……

可没等她回去,大姐就先来找她了。

她很开心。

她保持着坐在桌前的姿势抱住了大姐,用鼻尖蹭了蹭大姐的腰,想到自己和阿惹这段时间的努力不禁有些得意,带着一种孩子想被长辈夸奖的心思,刚刚喊上一句大姐,就感觉到鼻尖一湿,铁锈味传了过来。

心里传来不好的声音。

她的动作一顿,仓皇地抬起头,却看到大姐的腰腹上全是血。

大姐眼中含着泪,一边张嘴,一边流出一大团血。血盖在意绫的脸上,弄得她一愣一愣,完全想不起来去擦掉。

意绫被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反应倒是很快,立刻捧着大姐的脸,发现大姐的舌头不见了。

她心里一慌,刚想问大姐怎么了,就看大姐用沾了血的手指写下——聂氵……

她八成是要写聂泷。

可她的龙字还没写完,一道黑烟忽地将她打出宫殿,使她重重地摔在地上,长发凌乱地盖在脸上,狼狈得没能立刻爬起来。

意绫吓傻了,就隔着宫门愣愣地看着大姐趴在地上,拖着满是伤的身体抬起手指着她。

大姐好像要说什么,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地指了半天,最后只留下了啊啊的声响。

这时,一阵清风吹来,意绫打了个冷颤,猛然睁开眼睛。

宫殿里一切如常,守夜的宫人悄悄打起了盹,躺在龙袍不远处的意绫傻傻地看着紧闭的门窗,显然被方才的一幕吓到了。

“大……姐?”她伸手捂着汗毛竖起的脖颈,望着四周紧闭的门窗,明明感受到了风来,却不知风是从哪里吹来的,最后只是站了起来,四处看了一圈。

越看心越慌。

放不下刚才的梦,意绫开始坐立不安,她推开门望着即将泛白的天,回首看了一眼挂在殿中的龙袍,在想要看阿惹第一次独自上朝和回昌留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留下了一封信,叫醒了送自己来的侍卫,让他拿出彩贝急忙飞回到昌留。

昌留的风还是那么大。

她跳入水中,急急忙忙地跑回了水下宫殿。

也许是心理作用,宫殿里明明并无异常,可她却觉得今日的宫殿照比平时冷清了许多。

在这一刻,有种说不出来的寂静正折磨着她的心。

她冲到大姐的房前,正好看到了推开房门的二姐。

二姐的脸色有些白,但神态自若,与她离开那时没有什么区别。

见她回来,二姐笑了笑,掩着唇说:“这不是走丢了的意绫吗?终于舍得从皇城回来了?”

意绫瞧见二姐与往常一样,放下一半的心,也不与二姐寒暄,直接推开了大姐的房门,瞧见了大姐躺在床上,气色红润,呼吸顺畅。

“你怎么了?”

这时,二姐在身后问了一句。

意绫绷紧的神经放松开来,身体一软,竟是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被吓到了,便没有好气地与二姐说起了今天做的梦。

二姐闻言有些惊讶,道:“你这是姐妹连心?”

意绫表情古怪地看着她。

她说:“前几天确实出事了,那邺蛟不知为何跑到了昌留来闹,害得大家都受了伤。聂泷为了赶走他,受伤过重,想来最近无法离开昌留前往中都,你若有空,等一下去看看聂泷。”

意绫点了点头,又问二姐:“那生儿呢?”

生儿是二姐的儿子。

二姐顿了顿,不知为何说了一句:“不知去哪儿玩了,我……也顾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