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记错,清原的玉已经被素音偷走。
为何澶容手中会有一块云纹玉?
若清张开嘴有意问个明白,澶容无意多说,就道:“你自己看吧,我今日起得早有些乏了,先睡一会儿。”
若清点了点头。
心事重重的两人一同合上了眼睛。
……
一股暖流贴着脚底,一路拖着若清来到了十分贫瘠的土地。
若清知道每个人的神海都是不同的,每个人的神海都会根据每个人的内心变成不同的景象,可若清从不知道澶容的内心会是一片荒地……
这里的天是闷青色的,没有一根草,没有一片云,只有干枯的河床以及土地。
如果说每个人的神海都是根据自己的内心塑造的,那澶容的内心为何如此贫瘠荒凉,他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若清心情复杂,注视着脚下干得仿佛轻轻一捻就会变成细粉的土地,慢慢地往前走去。
若清在这片神海里找寻着澶容藏起来的秘密,以及在澶容的视角能看得到的事情,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知道走了多久,若清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画面。他来到了一处深坑前,那深坑像是干枯的海面,一望无际,又充满了海水退尽的荒芜。
而他站在这里面对着面前巨大的深坑,无奈地发现他没有办法继续往下走。
前面没有路了。
他没有办法,便不安地喊了一声:“小师叔?”
他本意是试试可不可行,没想到当他喊出澶容的名字后,他的面前会多出许多台阶。
这些台阶从他面前的深坑中出现,快速地叠加上升,交错在一起,组成了一座迷宫。
迷宫之中有的台阶悬浮往上,有的台阶连接着不同的地方,有的台阶是死路。
而神海就是修士的脑内世界,里面会出现什么谁也说不准。
若清看到眼前有路了,就抬起脚迈上了临近的台阶。而在脚底轻触土阶的那一刻,他听到耳边响起的一句——
“他只有心情好、用得到我的时候才会叫我小师叔。”
“他若是心情不好就会叫我师叔。”
“他心情好的时候会看着我的眼睛。”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是连我的脸都不愿意看的。”
“但他对傅燕沉不是这样,不管心情好不好,他都不会疏离地驱赶傅燕沉。”
“他永远都在看傅燕沉在做什么。”
“傅燕沉做什么都是对的。”
“跟我不一样。”
这是几句很明显的哀怨酸话。
若清的脚步因为这些话暂时停下。
此刻明明无风,可他落在泥土台阶上的衣摆却动了几下。
忘掉这个插曲,若清硬着头皮继续往上走去,他走到了一个拐角的地方,没过多久在眼前看到了一扇突然出现的门,而推开这扇门,他看到了他自己。
门后的他坐在窗前,拿着一支笔在发呆,笔尖上的墨已经干了,他却不知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动作。
若清看了片刻,没看出什么问题,就顺着这条路继续往上走,接着又看到了澶容在他睡着之后来到了他的床边,小心地碰了碰他放在被褥上的手指,然后像是做贼一样地收回了手,抿了抿唇。
而神海里的事物很好分辨。
如果神海里出现的人影是正常的颜色,说明这段记忆是神海主人真实经历过的。如果神海里的人影是半透明的,说明这段记忆是神海主人自己的幻想。
而这段记忆不是半透明的。
这说明澶容曾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来到他的房间看他……
心情有些古怪,若清别开眼继续往上走去。
接下来的门后藏着他和傅燕沉坐在小溪边吃西瓜的一幕。
画面里的他与傅燕沉靠在一起,澶容就在后面看着他们,他拿着傅燕沉递来的西瓜,说了一句:“好吃。”然后他又说了一句,“霓姮师姐穿绿色的好看。”
傅燕沉问他:“我呢?”
“你穿黑的好看,师父穿灰色好看,我穿什么都好看。”
傅燕沉嗤笑一声,伸出手扯着他的左脸,说:“你有够不要脸。”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澶容就没有听了,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坐在椅子上思考了许久,转身拿来了几件衣服,那衣服里有绿有黑还有灰。
面对着这些与自己的气质不太相符的衣服,澶容似乎有些紧张,手抵着嘴边思考了片刻,像是在想自己应该穿什么若清会喜欢,可最后他的动作停下了。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若清并没有提起他。这些衣物虽好,却没有适合他的。”
“若清从来都不在意他穿了什么,用了什么,而这也很正常,因为若清不喜欢他,所以若清没有必要看向他。不用沮丧,慢慢靠近就行了。”
“不用沮丧,慢慢来。”
“不用沮丧。”
“沮丧。”
“为何总不看着我?”
“为何总是避着我?”
“为什么谁都能站在你身边就我不行?”
“如果傅燕沉和素音都不在了,我在你眼中会变得不一样吗?”
神海之中,澶容的声音从沮丧失落变成了偏执阴暗。
若清看到这里并没有觉得澶容思想阴暗,反而很能理解澶容话里的低落。
说句心里话,若清确实不觉得过往的自己不喜欢澶容是错的。
就如澶容所说的一样,他没有义务在澶容喜欢他的时候也去喜欢澶容,但他同样也了解到了澶容的苦闷。
如果若清不喜欢澶容,此刻他会认为澶容苦闷与他无关,这充其量只能算澶容的一厢情愿。
可若清现在喜欢上了澶容,他就不认为澶容的苦闷只是澶容的事,他也会为了自己过去疏离澶容的决定多多少少感到后悔和心疼。
这时,画面一转,新的门后藏着清原的夏日。
那年夏季闷热,若清夜里睡不着,拎着纸灯四处闲逛,不承想这副散漫的模样会落入澶容的眼中。
他正在以澶容的视角去看自己,倒也算得上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画面中的男子披着一件略显宽松的白袍,一头卷发披散着,总给人一种慵懒柔和的味道,白皙修长的手指拿着细竹做的灯杆,一阵风吹来,草黄色的纸灯顺着风势轻轻地将自己推到了白色的素纱之上,看着朦胧而美好。
若清还记得他披在外袍上的素纱是霓姮给他的。
霓姮从小就喜欢给他选衣服,非说这样穿显得飘逸,符合修士的气度。若清拗不过她,就穿了一天……
画面里的若清不知道画面外的若清心里在想什么,他继续往前走,来到湖水旁,因夜视能力不佳,决定不再前行,只是这时的他转过头,看到了身后出现的人影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就在这时,对面的人伸出手拉住了他。
扣着他手臂的那只手十分地热。
若清闻着对方身上的味道,知道这人是澶容,但他平日里很少与澶容单独相处,很怕这位师叔的冷脸,没能立刻回话。
这时澶容的手往上去了一些。
若清当时不知他在想什么,就喊了一声:“小师叔?”
对方听到他的声音松开了他的手,告诉他:“太晚了,风有些凉,早点回去。”
他听着澶容的声音,以为澶容不怎么高兴,便连忙应声,错过澶容的身体,头也不回地走了。
以上的那些,确实是他曾经的经历。可在这梦中,这段过往并未到此结束。
那只手还在往上移动。
被卷发拥着的脸显得格外白净乖巧。
交叠的两个人影在此刻变成半透明的。
澶容视角中的若清眉目温和,像是泡在水中的玉碗,盛着一抹水色,荡漾着清透莹润的光。嘴唇不是很红,但淡淡的肉色配着那白净的面容,无须红艳来点缀,皮肤也是莹白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肉色的唇也衬得他十分温柔。
若清有着一身细嫩的皮肤,手指轻轻一按,就能留下一个浅淡的印子,这点澶容知道,若清自己也知道。
随后若清不知道的事情出现了。
那黑暗中的人并未像过去那样让他回去,反而在他迷茫地喊着小师叔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不容他拒绝地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压了上去。
画面里的他受到了惊吓,反射性地拿着手中的纸灯打在了澶容的头上。这时,头顶有月光出现,月光把澶容的身影拉出了黑暗,露出了澶容好似狼一样的眼眸。
澶容不再是记忆里的冷傲疏离,他将贪欲与邪气写在了脸上,泛红的眼尾上抬,俊美的样子就像是吸人魂魄的鬼魅,五官精致的近乎不真实。
他的身量比若清高,两只手牵制着若清根本就不费什么力气。
若清被他抓住,两侧的肩膀微微收缩,躬起了脸颊两侧的黑发,无措地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上翘的睫毛不时地轻颤两下,像极了受到惊吓的猫,看上去漂亮得可怜,乖巧又无助。
“小师叔。”
若清又叫了一声。
澶容却在这时一把撕开了他身上的素纱,将他按在了河道上。
潮湿的地面瞬间弄脏了若清的外袍,白色的衣服上有了点点像是霉斑一样的痕迹。
身材高大的男人停在中间的位置,两侧黑发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扣住了若清纤细的腿,抓着他腿的手指十分用力,留下了几道紧扒皮肉的痕迹,像是一道道甜腻的折痕。而他欺在若清腿侧的腰身充满着强悍的爆发力,宽肩更是挡住了若清上半身,只留出一个可怜的小小脑袋,尽显单薄无力。
这是澶容的幻想。
幻想里被压制的若清有种不能自已的可怜感觉。
看到这幕的若清愣了一下。
他凝视着对面画面中歪着头斜视澶容的自己,脸上的温度热了起来。
幻想中,澶容手指移动。
若清望着澶容压制性的动作,看着澶容虚构出来的自己无助的身影,隐隐明白了那日澶容的沉默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他害怕畏惧的看着澶容的时候,他的这位小师叔脑子里存了不该有的幻想。
而神海里的澶容就像是一只不知满足为何物的恶狼,他十分的恶劣,一边逼若清哭红了眼睛,一边露出了近乎病态的表情,不容若清推拒排斥自己。
澶容就这样掌控着若清,有时会闭着眼睛仰起头,让自己的汗水低落,有时候会恶劣的将耳朵贴在若清的嘴边,去听对方的哭声。
若清就这样看了许久,从一开始的羞怯不安到最后的麻木没用多久,然而这样的冷静却在幻影澶容一边控制着幻想中的他,一边抬起头望向真实存在的他时愣住了。
澶容那双危险的眼睛锁在若清的身上,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攻击性越来越强。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一种被压制的畏惧感逼着若清咽了口口水,本能在叫嚣着危险。而那贴着自己许久的人影打压够了另一个自己,又迈着舒缓的节奏来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撩起了他脸侧的长发。
若清与澶容对视一眼,又越过他看向身后那不成人形的幻影若清。而澶容神海中的若清这时也不哭了,只以惨兮兮的模样望着若清,如同若清方才做的那样,好像在等着真实的自己也如虚假的自己这般凄惨。
而若清受不得幻想中的他凌乱的倒在白色的衣物上,便黑着脸踹了一下脚下的台阶,接着这副画面不见了,他又带着不知是羞是怒的情绪往上走去,没过多久,他又看到了一幅画面。
澶容走到了一处不见阳光的地方,他拿走了一块紫色的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