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平愤而拂手,冷笑道:“如何?不如何!馋鬼抢生肉,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你不明白么?”
……
少年倚在门外灯柱旁望着高天冷月,慢慢牵起嘴角,眼底的冷意将初春和软的夜风杀得宛若冰窖。...
几日前他母亲惨死,他亲手将罪魁祸首,他的父亲,杀死在一间破庙之内,引无数乌鸦恶狗过来,将那具尸体咬得残渣不剩。
方才,他在母亲的坟墓不远处,瞧见自己的堂舅对母亲的遗体行不轨之事,他用一块石砖对其头骨狠狠砸了几百下,直到那人被砸得烂碎如泥,鲜血和碎肉浸入土中,根本瞧不出原本的模样,他才将坟墓恢复原样。
至于男人破碎的尸体,自有野狗出来收拾。
原本以为师父待他不错,只是好赌,没想到竟有一日算计在他头上。
好,很好。
里头没谈拢,又都喝得头脑不大清醒,庄平愤然欲离去,老吴也不舍得到嘴的鸭子飞了,两人皆贪心,一个官迷心窍,一个财迷心窍,却又各自看不惯对方的行径。
两人终于闹急了眼,推推搡搡间,桌上的酒壶“啪”一声滚落在地。
梁寒透过门缝看过去,目光一凛,俯身从脚边捡起一块碎石头,凤眸眯起,指尖微一用力,碎石便“嗖”一声弹了出去,打在屋内老吴的腿肚上。
老吴吃痛,两腿一弯没有站稳,庄平又在这时候推了他一把,老吴扑通一声向后仰去,地上的碎瓷片恰恰没入脖颈,霎时血流如注。
庄平转身要走,见身后人没了动静,忍不住转过头来瞧,一瞧便吓得浑身一颤。
老吴躺在血泊里,后颈的鲜血源源不断地往外喷射,双目圆瞪,嘴巴半张半合说不出话,整个人抽搐不停,片刻就没了气儿。
庄平吓得瞳孔骤缩,面色煞白,惊慌失措地喊了声“老吴”,又慌慌张张地瞧了瞧四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脑海中一片混乱。
强自镇定下来,才想起四下无人,没人知道自己今晚来过,老吴是喝多了酒自己摔死了,与他无关,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慌忙将自己那副碗筷收好,正打算悄悄离开,蓦然间入耳的开门声吓得他魂魄骤散。
竹门缓缓推开,一个清冷漂亮的少年慢慢走进来。
面色苍白到极致,凤眸深不见底,五官却精致昳丽得不似凡人。
庄平呼吸滞住,心中不知是惊诧更多,还是恐惧更多。
少年扫了眼地上的人,唇角慢慢勾起,眼底的冷意让见过多少生死和风浪的庄平都忍不住背脊发凉,浑身瑟瑟。
“你……你就是梁寒?你师父是自己摔死的,不是我杀的,不是!”
少年面不改色地抬头,声音很淡,透着清冽冰冷:“你推了他,我看见了。”
证据确凿,无可狡辩,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少年没有立刻报官,只是静静地望着地上的尸体,仿佛在欣赏一件破碎的艺术品。
庄平慌得牙关直打颤:“我给你钱,你就当什么都没瞧见可好?今日我本该回宫,没人晓得我在这儿!只要你说不知道,谁都查不到我身上!”
少年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反倒是慢条斯理地坐下来,倒了杯冷茶饮了一口。
分明只是个平民少年,周身却笼罩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危险气息。
庄平在宫中见过不少贵人,可与他同龄,或比他还要大一些的皇子们,都远远没有这般强大凛然的气场。
庄平的心思,在他面前压根无处遁形。
...
“谈个条件,你应该可以接受。”
少年忽然开口,语气平淡而随意,并非强人所难,却似乎根本无法推拒。
庄平心里一咯噔,“您说?”
话落才觉不对。
他虽做了一辈子奴才,可也是有身份的少监,底下的小太监敬他惧他,宫外也没人敢对他无礼,可面对这样一个十岁的少年,却下意识用了“您”。
少年心思细腻,自然也注意到这一措辞,不过哂笑置之。
“我替你隐瞒此事,你带我见公主。”
凤眸微微抬起,里头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公主留下我最好,若是不合公主的意,还请庄少监帮衬,让我留在宫中。”
一句“帮衬”,庄平立刻明白其中深意,迟疑了一下道:“糊弄一次倒是不难,可大内对宫监的核查极其严格,三年一小查,五年一大查,恐怕不容易瞒过去啊,到时候事情败露,咱们都得掉脑袋。”
少年望了眼地上的尸体,冷冷启唇道:“少监有别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