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探望(1 / 2)

秦宴城一动不动平躺着, 平静而无奈地说:“捂吧。”

时舟见自己的威胁居然丝毫没有吓到对方,不满地哼了一声:“小城子,以为朕不敢是吧?告诉你啊, 我想捂死你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知道吗!”

秦宴城闻言, 在昏暗之中无声的笑了一下, 然后眼睁睁看着时舟把枕头恶狠狠按在了他脸上, 但他不但不动, 而且连手都没抬一下,枕头上还能闻到时舟充满童心的水果洗发水的香味。

时舟终于把早就想做的事情付诸实践了,达到了“捂死秦宴城”的成就,心情随即一阵豁然开朗,被迫领证结婚的小难过也稍微淡了那么一点点。

可惜舍不得捂死这家伙,反倒比他自己更爱惜他的身体。时舟看秦宴城一点也不反抗, 怕把人憋出什么事来到最后还是自己心疼,所以只捂了几秒就拿下枕头了,然后用枕头当头抡了他一下, 心满意足的重新躺下。

他踹了踹秦宴城:“你是不是傻,领证之后你赚的钱、买的车和房全都成了婚后财产了, 等之后离婚的时候你也不怕我分走你的钱, 你图什么?”

秦宴城回答:“这样营业的更真。”

时舟一沾枕头就犯困,翻了个身喃喃道:“人傻钱多嘛,还好我不太稀罕钱,跟别人可不能这样。”

许久后,等时舟不闹腾了终于乖乖睡着了, 秦宴城撑起身体,俯身轻轻亲了一下他温热柔软的侧脸。

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时舟难得醒的很早,主要是心里兴奋, 惦记着总算该拆绷带了,他这段时间被白天晚上的紧紧捆住,几乎没法动了,弯腰翻身都比平时要费力很多,而现在即将重获自由的同时,也就意味着秦宴城不能以这个理由不许他到处乱跑了。

时舟其一惦记着这医院附近有个夜市小吃街,看网上的攻略和图片好极了 ,灯火通明,十分适合吃喝玩乐。

其二则是惦记着自己终于可以去看看宋端年了,不看一眼他确实不太放心。

拆完绷带之后,他又重新拍了个片子,医生仔细看了看,赞赏说:“小伙子年轻就是好啊,恢复的真不错,只要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几个月别剧烈运动就可以。”

时舟想了想,微微歪头问:“多剧烈的运动才算剧烈?”

他马上就要开机拍摄的《烛火绝》,得吊威亚,还有不少武戏。

他不想用武替,只要能自己拍的他尽量还是想亲自上阵,再吃不了苦也得有起码的敬业精神,毕竟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要成为未来影帝的人。

医生正想回答,一旁陪同他前来的护士小姐却“噗”一下咧嘴笑了。

时舟一看,果然又是熟悉的诡异小黄人笑容,嘴角简直要与太阳肩并肩了似的。

时舟:.........

医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疑惑问她:“你笑什么?大白天的笑的像见鬼了似的。”

护士小姐并不在乎被批评,挤眉弄眼和时舟说:“那可得让秦总轻点了,嘿嘿嘿。”

这次即使是医生有点迟钝,也顿时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立刻制止说:“不行啊,他那伤口都还没拆线呢!知道你们小情侣黏糊,但那也得克制一点,回头闹大了伤口又崩了怎么办?节制,一定要节制,知道吗!”

想了想,又小声嘟囔:“你俩回家再说吧,别把病房里的床弄坏了,升降床本来就爱坏。”

时舟顿时脸红了,这种事情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直接拎出来说,显得他多么饥渴难耐非要压榨秦宴城这个伤病人员进行“耕作劳动”似的,鬼知道这还是个崭新的打桩机和一块从来没耕过的地。

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又好笑又尴尬:“你们想什么呢,我是说拍戏啊......接了个需要打戏多而且吊威亚的电影......”

诊室里气氛顿时凝固,这次轮到医生感到尴尬了。

人家患者问了个这么正经的问题,而自己居然还在担心医院的床会不会被报损?

场面一度沉默,最后医生只好狠狠瞪了一眼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护士,怎么把他这么正经的人都拐沟里去了!

护士小姐面对瞪视则是毫不在意的伸了伸舌头做鬼脸。

绷带也拆了,时舟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脱去病号服换衣服出门。

秦宴城正靠在床头处理文件,时舟也不避讳,反正相互见过好多次了,当着他的面就脱了上衣。

正准备套上卫衣,秦宴城像是有意的回避不看他似的,透过金丝边眼镜垂眸看着电脑屏幕,平和问:“你去哪里?”

“我不放心宋端年,得去看看他。”

时舟正想说你不是已经同意了吗,才发现秦宴城的确没有点头过,只不过是被磨得没办法了才一直不置可否,说拆了绷带再说,给时舟一种他默许了的错觉。

秦宴城果然否决:“不行,现在天冷。”

实际上是难以忍受时舟离开他的可视范围之内,而且对于宋端年也丝毫没有好感。

“哎,你就一点都不同情一下人家嘛,”时舟穿上衣服,上前来回摇晃着秦宴城的手臂,“他父母都不认他,唯一能倚靠的渣男也自作孽的死了,身边没有一个亲朋好友。”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一个人在经历了绑架这么恐怖的事情之后,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是什么滋味:

在秦宴城昏迷不醒的那三天里,时舟即使身边围满了人,有张姨每天费心思做饭熬汤给他滋补、有卞帅和白然汇报和处理各种事情,还有可靠的保镖和护工,他心里也依旧空落落的——

晚上肋骨疼的睡不着,脑震荡的后遗症整整头晕难受了一整天,身上被殴打过的伤痕都在疼。

可是他毕竟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跟谁撒娇,只能自己咬牙忍着疼假装没事,笑嘻嘻说都是小伤完全不要紧了。

直到秦宴城醒来之后,才终于得到了哼哼唧唧的机会。

时舟想想自己神经还算粗都尚且如此,宋端年心思细腻又敏感,没有钱也没有亲朋好友,岂不是更难受?

两人的意见显然产生了分歧,秦宴城无波无澜回答:“他有过很多次机会不走这条路,不是没人拉他一把,但他都没有珍惜。”

时舟磨蹭了半天,秦宴城也还是不许他离开视线,无能狂怒之下干脆决定计划偷偷溜出去。

第二天他定了个静音闹钟,醒的非常早。

悄无声息的坐起身,做贼似的穿好衣服,甚至连洗漱都是关紧了卫生间的门,细小的水流几乎无声的接水,电动牙刷都没敢打开而是直接手动刷牙。

秦宴城现在身体没恢复,睡得比平日沉一些,奇迹的没有吵醒他。

时舟不放心,站在门口又回头看,只见他闭着眼睛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时舟这才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出门——

就遇上站在门口的保镖们了。

被四五个人围住,半晌无言,最终时舟只好压低声音悻悻道:“呃......嗨?大家早安?”

几人也用同样小的音量客气回了早安,然后大眼瞪小眼的重新让气氛陷入凝固。

时舟只好清清嗓子挑明说:“那个......我要出门,但是你们不能现在跟他打小报告! 他得多睡一会。”

几人得了秦宴城的嘱咐,说是走到哪里也不许让时舟落单,但秦宴城不是让他们监视和控制时舟的人身自由,不用主动汇报。

“跟着我也好,确实安全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时舟心里也确实有一点害怕了。

不能在病房门口多掰扯,唯恐秦宴城被吵醒,因此迅速决定:

“那就你吧。我打车,坐不下大家这么多人。”

作为外貌协会终身制成员,他看脸选了个看起来慈眉善目一些又强壮高大的。

料想其余人肯定是不敢叫醒他们身体欠佳需要休息的雇主,等秦宴城醒来之后发现他跑了,那也抓不回来了。

这才终于出逃成功,顺利走到外面时舟就不紧张了,得意地觉得自己很有当特工的天赋。

以前懒得早起出门,因而见都没机会见这些早餐摊,他兴致勃勃的一阵选购,反正宋端年就在那里又不能跑了,他不着急这一时。

豆浆油条豆腐脑的全都招呼上,悠闲的慢慢吃饭,还热情的邀请保镖大哥一起吃。

即使已经把自己撑得要命了,他还是倔强的非要吃零食,路过商店买了一包薯片边走边吃,拿在手里也不嫌冻手。

医院门口应该还算好打车,时舟裹在羽绒服里把自己捂得暖暖和和的,像个丰满圆润的小企鹅似的,只露出两只眼睛,出门站在路边张望着招手打车。

但是那辆出租车还没来得及停,一辆十分眼熟的银灰色劳斯莱斯已经招手即停了,在时舟面前慢慢停了下来。

后车窗降了下来,秦宴城淡然的神色中带着些许无可奈何。

这和做坏事的时候恰好遇上教导主任异曲同工,时舟一看事情不妙,立刻转头就要跑,秦宴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别剧烈运动,上车吧。”

溜走被抓让人自觉羞愧,时舟假装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秦宴城显然对他这种乱跑行为有些不悦,本来就话少的人这阵更不说话了。

车厢内一片寂静,时舟决定先声夺人:“秦宴城!你自己照镜子看看你这脸色,天这么冷你跟着我出来干什么?医生让你卧床休息,我又不是小孩了,这么大的人还能跑丢了?”

司机在等红灯的间隙把秦宴城的保温杯递了过来,秦宴城抿了一口润润嗓子:“没丢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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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探望宋端年,时舟还专门买了一束鲜花和果篮,怕他病房里没有花瓶可以插,于是又在花店顺便买了个简单大方的玻璃花瓶。

一路按照提前查好的信息找到病房,推开门的那一刻时舟才发觉自己的花瓶和花买的都有点多余——

六人间的病房乱哄哄的,有老头有小孩,加上陪床的亲属,大的哭小的叫简直像是菜市场。孩子调皮捣蛋了,家长尖锐而大声的训斥、孩子的哭声、病人的呻|吟声和咒骂声乱作一团。

也不知道是谁在公共场合吃了韭菜盒子当早饭,天冷窗户几乎没开,透气很差,各种诡异的味道混在一起经久不散。

时舟定睛寻找了半天,才发现最角落的病床上,宋端年抱腿坐在床中央,什么都不干而只是茫然愣神。

比起那天暴雨时相遇,他更瘦了好多,头发长了没有修剪,几乎遮住眼睛,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仿佛傻了似的,丝毫看不出他曾经出身书香门第、高知家庭,曾经是体面而光鲜的大学副教授。

时舟看着眼前令人头昏脑涨的一片杂乱,发觉自己过于理想了。

他只是以己度人的觉得,宋端年的处境可能就类比为自己的身边没有秦宴城、没有助理护工和秘书,自己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病房里。

实际上人很多很“热闹”,但显然一切糟心极了,宋端年的处境竟然这么落魄。

宋端年自从被郑启故意弄没了工作在学校里身败名裂之后,经济来源全仰仗郑启,启兴的巨额债务得感谢他们两人不是法定配偶而不用他还,但他大概是没钱了,而且也没住处可去。

时舟踟蹰片刻,自己的出现会不会让宋端年心里更难受?

他站在门口犹豫,又看向秦宴城,但秦宴城本来就生性薄凉,对任何闲杂人等都依旧没什么多余的情绪,面向时舟的目光,也只是近乎冷漠的回答:“有因才有果。”

时舟摇头:“带入一下自己的话,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身边没有人陪着,也没有钱满足需求。人难免犯错,假如是我在这么一个困境之中,我肯定希望有人......”

“有我在,你永远不会这样,”秦宴城的语气很平和但也很笃定,“我不在了也不会。”

如果说宋端年的确勾不起他的情绪波动,那时舟这种假设自己的确让他感觉到了一点。

如果是时舟面临这些,他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好在不会,自己要是死了,留下的遗产够时舟衣食无忧吃喝玩乐一辈子。

时舟语塞,正想给秦宴城一拳让他别做“不在了”的乌鸦嘴假设,却在门口和那天两个做笔录的警察迎面遇上了。

两个警察见保镖手里拿着果篮和花瓶鲜花在一旁等着,两人中年轻的那个热情问时舟:“嘿!来看望宋端年啊?”

时舟点头:“这么巧啊又遇上了?”

老警察说:“不巧喽,我们已经连着过来三天了。他既是犯罪嫌疑人的男友,又是受害者,上面催得紧要一份他的笔录,排除他的作案嫌疑,可是他就是不说话,而且还......情绪有点不稳定。”

时舟从看到宋端年的处境的时候就已经改变主意了。

本来怕他得太孤独了太无助了,因此想来力所能及的做点什么,哪怕和他聊聊天开导一下,但是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一个落魄而困窘的局面。

时舟改变了主意,不如先偷偷给他换个环境好点的病房,再帮他寻找一下有没有足以安身立命的工作让他开始新的人生,彻底走出家暴法制咖的阴影。

当他已经打定主意不进去见宋端年的时候,那年轻警察却热情说:

“难道你要走?进去看看他呗,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认识的人,或许有熟人能让他心情好一点呢?说不定心情好点就配合我们工作了呢,我真的不想加班天天跑了!”

不由分说,就把时舟给一起拉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