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注定是要被新帝弃用的。
薛家无非是拿捏准了新帝的心思,并借此大做文章加速乔家衰败的速度罢了。
不过这些事,都属于上一辈的恩怨。
乔老夫人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一向针对的只有薛老夫人,并不会恨屋及乌,把她和薛老夫人之间的过节迁怒到小辈身上。
所以后来薛萤和乔嘉月成了手帕交,乔老夫人也没有加以阻止。
她反而爱屋及乌,把对陶氏的喜爱转嫁到了薛萤身上。
因为陶氏当年,险些成了她的大儿媳。
这份求而不得,抓得乔老夫人心痒痒,以至于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乔老夫人都难以释怀。
只不过这些,乔老夫人从来不会开口提及。
毕竟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大儿媳,再把陈年旧事拿出来说,多少有些显得脑子不好使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薛萤还小的时候就三天两头往乔家跑,和乔嘉月的关系好得令人艳羡。
原主十分不喜欢薛萤。
每次看到最疼爱自己的祖母对一个外人好,原主就心生怨恨,嫉妒得发狂。
落水前的原主,的确是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刁蛮嚣张跋扈无礼,她的心思根本藏不住。
每次一嫉妒,她就故意去针对薛萤。
但也仅限于故意撞一下薛萤的肩,踩一下她的新鞋而已。
然而偏偏,每次都会被“碰巧”撞见,更巧的是,薛萤总能在被撞见的瞬间站不稳。
不是磕到脑袋就是擦破了皮。
次数多了,疼原主宠原主的老夫人也忍不住会说她两句。
每当这种时候,薛萤总会红着眼眶站出来为原主求情,让老夫人不要怪原主,说自己没事的。
这让原主心中本就已经点燃的妒火烧得更旺。
可她针对薛萤是事实,狡辩也无用。
薛萤去乔家的次数减少,是在乔惜云死后。
这中间有一段记忆,乔九缨总是想不起来。
尤其是乔惜云落水死亡的过程,更是模糊得一点碎片都抓不住。
不像是失忆,倒像是被原主刻意给忘了。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乔九缨和原主一样,一看到薛萤就不喜。
只是原主无脑,心里藏不住事,还容易被激怒,不分场合就能对着人贴脸开大,往往到最后被利用了也只能无能狂怒。
乔九缨就不一样了。
单论脑子这一块,她敢说整个京都城,甚至是整个大晋王朝,她啥也不是。
但除此之外,她的优点还是很大的,心大。
一个人不喜欢她,这个人有问题。
一群人不喜欢她,那这群人肯定串通好的。
……
乔九缨被薛父的致辞从沉浸已久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侧身一看,就见薛萤不知何时已经身着采衣跪坐在向西的席位上,等待着赞者给她梳头加笄。
薛老夫人就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头上遮了个伞盖。
今日天朗气清,却不燥热。
这个时辰有微凉的风拂过,吹起薛萤还未梳上去的长发。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薛萤微微抬头,刚好和乔九缨的视线对上。
她先是一怔,随后露出一抹微笑,清纯的小脸显得越发温柔可人。
乔九缨再也不是那个看到薛萤微笑都能被激怒的无脑原主了,她选择了更无脑地对着薛萤呲出一口大白牙。
她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像个仓鼠,此时呲着大牙的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薛萤:“?”
乔嘉月入宫前那一日薛萤去乔家,就发现乔九缨和以前不太像了。
但当时因为要处理乔嘉月的那套衣服,薛萤没空多想。
刚刚对着乔九缨微笑,薛萤是故意的。
这么重要的日子,薛萤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激怒乔九缨,让乔九缨在所有人面前彻底出名的机会。
最好再闹出点伤残动静来,一并连累她那宫中的好姐姐乔嘉月。
伤残人员薛萤都定好了,正是她还未出嫁的庶女五姐,薛婉。
此前薛萤一直在内院,并不知道外面的动静,更不知道在她激怒乔九缨之前,乔九缨已经先把她的兄长薛定恶给逼疯了。
薛萤只是意外,她刚刚似乎并没有从乔九缨脸上看到任何的不甘和愤怒,甚至是要站起来打人的冲动。
怎会如此?
薛萤不解。
难不成乔九缨嫁了人,在霍夫人的管教下改了性子?
不。
薛萤笃定,一个人的天性是没可能彻底改变的,顶多在特定场合伪装一下。
乔九缨,一定还是那个会轻易被她挑起情绪从而不顾场合发疯的二傻子。
乔九缨并不知道薛萤在想什么,她只是突然发现,坐在一旁的霍芊芊满脸复杂地盯着自己。
她自信地甩了下头发,找好角度凹了个造型,随时随地让自己装个逼。
就听霍芊芊说:“在家时也没听说大嫂胃口这么好啊!”
乔九缨低头,才发现陶氏专程给她准备的几大碟零嘴,她在走神的时候不知不觉全给扫光了。
霍夫人对此见怪不怪。
别以为她不知道去普陀寺前几日,老爷让这对癫公癫婆斋戒,他们俩每天晚上都偷吃的事。
霍夫人只是懒得挑破而已。
毕竟霍随太听霍老爷的话,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台上薛萤的及笄礼还在继续。
突然有个婆子行色匆匆地跑来,附在薛老夫人耳边说了句什么。
众人只见薛老夫人的脸色有片刻变白,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交代了婆子几句,又让中断的及笄礼继续。
尽管薛老夫人交代了婆子封锁消息,但终归还是纸包不住火,被下人传了出来。
五小姐薛婉上吊要自杀。
这个消息,瞬间让观礼的命妇们炸开了锅。
好端端的及笄礼上,有人要自杀?
薛老夫人猛地站起来,想控场,却又因为身子骨撑不住再度坐了回去。
她急得胸口直喘,只能用眼神示意站在她旁边的玉姑姑。
玉姑姑赶紧高声解释道:“请诸位夫人稍安勿躁,我们五小姐只是想在屋里挂个秋千,险些伤到自己而已,已经有下人及时发现并救下了她,如今人安然无恙,待会儿还要出来与大伙一起赏花游玩呢。”
薛婉的确被救下来了。
但玉姑姑的这番解释未免太过牵强。
谁家好人拿着白绫往梁上挂说要做秋千的啊?
这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了?
有命妇提出去后院看看。
否则要真在及笄礼上闹出了人命,可不是什么小事。
其他夫人也纷纷附和。
险恶的人心见多了,很多事都得讲究眼见为实,否则他们来观个礼,莫名其妙就掺和上了一条人命,怎么想都觉得晦气。
于是众人不顾玉姑姑阻拦,起身朝着后院而去。
乔九缨没急着走,她下意识地先去看台上薛萤的表情。
就见薛萤咬着唇,既委屈又害怕。
是那种,事态出乎她预料的害怕,但为了掩饰自己,她又装得分外委屈。
这个表情,莫名的熟悉。
在哪见过呢?
像是在一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
乔九缨之前总也抓不住想不起来的原主那段记忆,此刻如同高清电影般浮现在了脑海里。
她想起来了。
当年乔惜云的死,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薛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