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想要的,已经不仅仅只是复仇了。
复仇很重要,但绝不会是他这一生的全部。
可现在,裴玄素飞快一页页翻过,越来越快,撕开了给母亲的那一封,也飞速翻过。
字迹可以伪装,蜡封小心一点也不是弄不出来,但裴父却在这封长长的书信当中留了一个小标记。
这是他孩提时期,父亲教他写书信那时,父子嬉戏般来往写给对方写信弄出来的暗号。每隔一行最后一个有捺的字稍稍往上提一点点,父亲是单行,他是双行,那就算没有封皮,父子俩也一看就知是对方的来信。
他小孩霸道,母亲却不喜,小小的他私心想要一种独一无二,父亲大约是知道的,但他总会无声纵容那个小小的他这点小毛病。
这个标记就是众多的纵容之一,父子私下约定的接头小暗号,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裴玄素一页页翻过,每一张信纸的单行都有,甚至连母亲那封都有,他父亲大概猜到他肯定会先撕了全看。
他不可置信,哗哗翻着信纸,巨大的愤恨和这种不可置信的情绪骤然冲击,他双手都战栗了起来。
裴玄素脑海“轰隆隆”,像一个如山般的石碾用快马拉着在他心脏脑子反覆来回的急速重碾,碾得他脑海混乱一片,连嘴唇都战栗起来。
他连呼吸都忘记了。
心肺爆炸一般,窒息巨震!
……
“公子,公子,主子!”
冯维眼瞅着裴玄素都不对劲了,他没看到信纸的内容,但裴玄素突然僵住,信纸哗哗越翻越快,他感觉到主子突然浑身战栗了起来。
他本来也嗤之以鼻的,痛恨血液冲涌的不仅裴玄素一个,冯维三人亦愤慨到了极点,手持长剑,眉目狠厉。
可突然。
冯维很熟悉他家公子,眼见裴玄素微表情和动作,这信竟可能是真的?!
三人顾不上僭越,簇拥到裴玄素的身边,睁大眼睛看着他手一页页快速翻过后半信纸和另一封信。
裴文阮熟悉的口吻和笔迹,什么“九皇子”,什么“一经查实,宣平伯府两房必死”,“盼携剑江湖,长安乐”。
三人脑海像轰轰放烟花似的,一时之间,天旋地转!孙传廷反应最快,他立即拉着邓呈讳掉头冲出去了,和沈星裴明恭一起守住门外,两人急忙分两边先绕着整个正堂巡检了一圈。
纷踏急促的脚步声和开关门声,沈星拉着裴明恭,“嘘嘘”,急得不断回头自门缝往里瞧,又急忙佯装镇定顾盼左右前方。
偌大陈旧的正堂之内,死寂一般,只听见裴祖父和堂兄裴信鸿短促的粗重喘息声音。
裴玄素双手拿着信纸,胸膛剧烈起伏,人一动不动维持那个动作。
冯维回头望了门的方向一眼,一个箭步上前,揪住裴祖父的衣领,他厉喝:“说!怎么回事?!”
裴玄素竭力遏制着双手的战栗,神情甚至是狰狞的,他充血泛红的漂亮丹凤目着这一刻是可怖的,他慢慢抬头,喘息着看着面前地上鲜血淋漓的裴祖父。
裴祖父颈脖侧的伤口仍在溢血,肩膀上身殷红淋漓,但他甚至感觉不到痛,更顾不上包扎,捂着脸痛哭失声,呜咽片刻,竭力忍下,才哽咽地道:“咱们家是昔年陇西第一大族寇氏的附族,想必你是知道。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们家还是梅花内卫……”
裴玄素倏地抬眼,这是他第二看听到这“梅花内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