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人也都被我杀了。”沈拓继续道。
寂静持续了片刻,楚易修才像终于从令人窒息的空白中回过神,他瞳孔震颤,紧缩到极致,猛然大喝,腹部的血液流的越发急促:“那你现在要干什么!要亲手杀了我吗?沈拓,我他妈对不起你什么了?组织里我有对你下过手吗?我他妈什么时候跟你对着干过!”
如穷途末路的疯子,楚易修眼眶充血,疯狂的挣扎大吼着。
沈拓恍若无闻,“但你动了我的人。”
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楚易修嘴里嘶哑的怒吼骤然一卡。
他像是堪堪反应过来什么,顿时荒唐的笑了,难以置信的瞪着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男人,似乎要从那双冰山般漠然无情的脸上看出一分情绪。
“就他妈因为你那个小情人……就他妈因为这个……沈拓,上头的命令我能反抗吗?!我能吗!啊?!”
说到这楚易修呼吸急促的捂着小腹霎时流出一片鲜血的狰狞刀口,他脸色扭曲,不只是想到了什么,古怪喑哑的道:“而且……他不是没事吗?运气不是挺好的……就昏迷了一天而已。”
沈拓平静的表情听到这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他呼吸微紧,面无表情的盯着角落处如落水狗一般狼狈的男人,一字一句阴冷至极道:“——所以你还没死,明白吗?”
楚易修顿时像被触了眉头的凶兽,愤恨的回瞪着他:“那你来杀了我啊,你以为我会怕死?”
“我不杀你,”黑发男人呼吸缓缓归于平静,似乎又带上了那副面具,淡淡道:“今天走廊上我的人来不及赶到,你帮了我一次,我给你一个机会。”
楚易修表情一顿,显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又是古怪扭曲一瞬,挥散掉脑海里忽然出现的那张脸,不耐烦道:“什么机会?”
“明天早上你要是还活着,我就放了你。”
楚易修眼眸陡然睁大,捂着小腹处可怖的刀口,眼前一阵阵眩晕黑暗:“我操.你妈……你他妈折磨我是吧?要杀要剐随你便,别给我装模作样——”
下巴陡然被狠狠钳住。
剧痛从下颌骨传来,似乎快被生生捏碎。
楚易修颤抖的哀嚎一声,涣散的瞳孔终于凝聚,看清了脸前面上覆着一层冰冷暴怒的男人。
沈拓的声音透着刻骨的冷,一字一句说的阴鸷:“——我不杀你,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也有这个运气。”
下一秒他便厌恶至极的甩开手,接过手下递来的白色毛巾,看着瘫软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呼吸微弱的男人,冷冷的道:“盯紧点,明早八点要是还活着就丢出去。”
手下头皮发麻:“……要是死了呢?”
沈拓头也不抬:“喂狗。”
手下:“是……是!”
他吞了口口水,看着那头的楚易修。
……流了这么多血,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活啊。
还用等到明天早上吗?
也就半个小时的事了。
……
夜幕里暗无声息的清算以极快的速度落幕。
这个纵横北美的势力组织在今天正式换了新的首领。
组织内早有预料的长老们选择了沉默。
少数不满发声的小头目们也被新上任的暴君以雷霆手段清算。
新首领比之上任首领更要心狠手辣、唯我独尊。
组织内顿时人心惶惶,却在一夜过后发现,新首领根本不屑于理会他们这些小啰啰。
真正手握实权出声反对的头目在□□脆除掉后,再也没有任何人敢触这个霉头。
唯有少数几个长老,在通过跨国会议的视频看到那头语气平淡的下达着命令的男人时,会透过模糊的时光,想到多年前那个雨夜。
在烂泥中摸爬滚打了许久的年轻男生,身形瘦削,脸颊染血,带着一身血气,提着不停滴落着血迹的刀敲响了组织的大门。
“我通过考验了吗?”风雨大作,他垂着眼漠然道:“我不怕死,什么都能干。”
时光匆匆。
两年中他真的做到了他说的话。
不怕死,什么都敢做。
靠着无数次的死里求生,一手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并在今天彻底爆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除异己,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未来是属于他的。
时光如水,没有什么能成为永恒。
他们也终将被埋葬于过去。
*
这一觉睡得很沉。
再醒来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
太阳高悬,阳光灿烂。
时玉坐在大床上缓了会儿神,才慢吞吞下了床,目光无意一瞥,看见了床头柜上被做成项链的钥匙。
银色质地,冰冷且泛有光泽。
眼皮一跳,他登时清醒过来。
抓过项链急匆匆拉开阳台门丢了下去。
才松一口气,下一秒,楼下传来一声痛呼。
“卧槽啊,那个孙贼乱丢东西呢?有没有公德啊!”
时玉一愣,低头往下一看。
绿化极好的小道上,此时一个躲在角落里抽烟的黑衣男人气的跳脚,抬头对上时玉的视线后,他脸上的怒火蓦地一滞,下一秒烟消云散。
“呀,这不韦先生吗?”男人挠着头发笑着道:“您东西掉了,哎呀幸亏我给您捡到了。”
“……?”
时玉茫然地头上看了看,别墅总共就三楼,他头顶也没有人。
那这人在跟谁说话呢?
黑衣男人见他不说话,精壮有力的胳膊忽的一甩,刚被时玉丢下去的钥匙顿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啪嗒一声掉到了阳台的地面上。
楼下的男人笑的豪爽,摆摆手:“不用谢,那韦先生我先走了,前面还有事。”
他似乎自觉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冲时玉躬了躬身后,插着口袋悠哉悠哉哼着小曲走了。
连背影都透出了一股快乐。
时玉:“……”
带善人。
这是带善人。
时玉幽幽捡起地上的钥匙。
盯了它几秒,唇角扯出一分冰冷的笑,再次将钥匙丢下楼去。
这一次没有砸到好心人。
那让他心气儿不顺的钥匙掉尽茂密的草丛间,再也看不到一丝踪影。
他总算舒服了,收拾好自己后下了楼。
楼下餐厅里摆着丰盛的早餐,香气扑鼻。
沈拓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安静的坐在桌边,一边搅着热腾腾的鲜虾粥,一边听着手机里属下的汇报。
眉眼沉敛,气场强大。
怎么也无法和两年前那个青涩单薄的少年联系起来。
敏锐的察觉到了另一道目光,他直直的朝楼梯上看来。
看清时玉的瞬间,冰冷的视线顿时放柔,挂断电话便朝时玉走了过来。
“醒了?”
身前的男人身形挺拔修长,语气中含着温柔的笑意。
时玉嗯了声,有点不想理他。
从他身边拐了个弯,自顾自朝餐厅走了过去。
沈拓一静,很快跟了上来。
这次他没有再说话,而是沉默的跟在时玉身后,和他一前一后坐到餐桌旁。
已经放到不凉不热的鲜虾粥被他推向时玉。
男人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些温柔小心的哄:“不烫,正好可以吃。”
时玉接过粥,看也没看他,淡淡的“哦”了声。
餐桌上再次恢复寂静。
除却不时给他夹菜盛粥的沈拓,没有别的碍事人。
一顿早饭吃的沉默。
刚一结束,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便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手机。
看到时玉后他先是顿了下,然后立刻恭恭敬敬的俯身道:“韦先生。”
已经茫然了快一个早上的时玉:“?”
沈拓也缓缓蹙起眉。
黑衣男人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他弯下身,用着只有沈拓能听到的声音道:“老板,我刚刚接到盛家打来的电话了。”
眼神倏然一冷,沈拓垂下眼皮,看向男人手里的电话:“说了什么。”
男人低声道:“那头说要找宴时玉。”
“嗯,”沈拓眯起眼睛,“你怎么说的。”
男人说:“我说我们这里没有姓宴的,他们找错人了。”
空气顿时一静。
男人看着沈拓面无表情的脸,紧张地呼吸都乱了。
“老板,怎么了?”
沈拓冷冷的看着他,“你……”
他话还没说出口,另一头怀疑人生的时玉在思考了半天后,终于想起来自己昨天唬楚易修时说的鬼话。
他简直快要窒息,深吸一口气后,努力维持冷静道:“我有句话想说。”
沈拓转头看他。
那边的黑衣男人也转头看向他。
时玉压着性子,“我其实不叫韦一敏。”
男人顿时瞪大了眼:“???”
时玉忍受着这片令人窒息的尴尬:“我叫宴时玉。”
男人霎时后退一步,看看他,又惊悚的看看手机。
下一秒,他视线里如烫手山芋般的手机铃声陡然大作。
顷刻间划破餐厅安静的空气。
一串陌生来电显示其上。
男人目光一滞,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只修长苍白的大手便从他手中拿走手机,平淡的摁了接通。
电话那头,是一片无声的死寂。
这头,沈拓听着电话里冰冷压抑的呼吸,从容不迫的问:“哪位。”
“——沈拓。”
沙哑阴冷的声音缓缓顺着电流传了过来。
男人素来雍容沉稳的气势在这一刻变为困兽般森寒滔天的杀意,仿佛被夺走珍宝的凶兽,他一字一句中都蕴含着不容忽视的恐怖戾气:“——你在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