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京城……”
医院近在眼前,那些声音被抛到脑后,时玉上了五楼。
走到那间熟悉的病房前,他敲了敲门,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进。”
房门被保镖推开,病房内窗帘拉的很紧。
光线昏暗,穿着病服却不掩雍容气势的男人靠在床头,漫不经心的看着书。
他头也没抬,声音淡淡道:“放那就好。”
没有听见意料中的回应,他抬了下眼,幽邃狭长的凤眸在对上时玉目光的瞬间,浮起了笑。
“过来。”
他拍拍床边,语气温和:“二爷昨天都没好好看看你。”
仿佛被男人温柔的眼神蛊惑了,时玉带着满身其他男人留下的气味与痕迹,脱鞋爬上了床。
接着被那修长有力的胳膊轻轻一提,坐进了他怀里。
这个体位很熟悉。
他生气、撒娇、耍性子的时候,顾寒山往往会放下手中的文件,把他抱在怀里就这样温声缓慢的哄。
再不停说些他不想听的大道理,最后含着笑亲亲他的眉心。
他总是很有耐心,像个年长温和的长辈,眉眼间满是岁月和时光沉淀下的阅历与经验,却在哄人这件事上十分生疏,总用买裙子、买化妆品这种笨拙的方式讨他开心。
时玉有些恍惚,鼻尖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那是顾寒山身上的檀香味。
雪白细腻的小脸被温柔抚摸,从眉梢轻轻抚到唇瓣。
男人嗓音低沉,“瘦了。”
他垂着眼,不想说话。
掐在腰上的手却加了些力气,再次将他朝上一提。
男人自下而上的望着他,目光平静的掠过他痕迹斑斑的脖颈,“在家有好好吃药吗?”
“嗯。”
“裙子够不够穿?”
“嗯。”
“头发好像能扎起来了。”
“嗯。”
“威廉是不是长大了?”
“嗯,”时玉沉默一瞬,补充:“它长的很快。”
顾寒山顿时沉声笑了起来,伸手勾着他的发尾,“你也该长快一点。”
时玉瞅他:“我很小吗?”
当然小,哪里都很小,小脸还没他的巴掌大,才成年不久就被两头狼相继盯上,哪怕被吃干抹尽了,依旧不明白这些事情有什么深意。
天真懵懂,脆弱可怜。
眸色深了深,他忍下心头的隐痛,“不小。”
“可你刚刚说我小。”
他道:“小点也好。有二爷在,我们玉宝还可以慢慢长。”
这话题奇奇怪怪,时玉哼了声:“我好久都没有穿过新裙子了。”
“嗯?”顾寒山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想要什么样的裙子?”
“想要白色的。”
“我听说西方那边的裙子很好看。”
“啊?”时玉闷闷道:“不要,我讨厌他们。”
只有小孩子才会如此喜恶分明。
他的小时玉还是个孩子。
“瑞士呢?”顾寒山耐心地继续问:“有你喜欢吃的巧克力。”
时玉歪头:“瑞士还好。”
顾寒山又笑了起来,“喜欢吗?”
“一般般,”时玉说,“我最喜欢这里。”
顾寒山没再说话,大手力道放的越发轻柔。
时玉昨天睡得晚,顾寒山又向来知道怎么哄他睡觉,语气、力道都很温柔,他听着听着便有些困,眼皮倦倦垂下。
半梦半醒中唇瓣似乎被什么吻住。
熟悉的气味让他下意识想说话,刚张开口,便听到一声轻笑,舌尖接着被含住,细致安抚。
……
怀里的人睡熟了。
门外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笑意渐渐收起,他抬头,看见门边安静站着的沈城。
他比他年轻、比他英俊、比他学历高。
这个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侄子,在喜好上也与他空前一致。
他没有说话,只是小心地抱着怀里的人起身。
沈城身上有烟味,经过时浓重的呛鼻。
顾寒山目不斜视,步伐放的平缓,门外站着格外眼熟的几个人。
管家、厨娘尽是眼眶湿润的望着他,却闭着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一行人无声无息的离开医院。
医院里已经没有人了,除了五楼还在正常运转,其他地方皆是一片死寂。
刚出医院大门,冷风细雨便拂面而来。
黑沉沉的云层自远处的天边翻滚咆哮,闷雷阵阵。
四辆别克车停在雨中,车身发出被雨滴敲打的声响。
一行人上了车。
车子开出寂静的街道,涌入眼帘的是混乱无序的人群。
他们全部乘着雨天奔逃出城。
带着一家老小,犹如浮萍般无处可依。
今早刚发布的晨报,南方几场战役败了。
出于战略部署,下一仗地点定在延城。
延城背山,易守难攻,是个反攻的好地方。
持续许久的平静终于在这一刻被打破。
——战争到底是来了。
他们现在也是难民,朝不保夕的难民。
怀里被裹在大衣中睡得正熟的青年并没有被噪杂的人群吵醒,顾寒山捂着他的耳朵,看见沈城回了下头。
他的目光落在他怀里,停顿了许久,好像看一眼少一眼,半晌才缓缓收回。
车子一路朝码头驶去。
如今船票一票难求,许多人倾家荡产也要买上一张前往欧洲的票。
沈城动了手段,买了五张。
这五张分别给了管家、厨娘,两个保镖,以及时玉。
他们很快到了码头。
细雨连绵,许多没票的百姓拼命挣扎着想要冲进码头,却被保安牢牢挡住,动弹不得。
别克一路开到轮船下。
他们下了车。
河边太冷了,寒风拂面,冻得大衣里的时玉登时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他满脸茫然,醒的太快,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急。
耳边响起顾寒山温和的声音:“时玉,拿好。”
他顺从的张开手接住一张纸。
面前站着沉默的管家和厨娘,两人手里各自拎着皮箱,管家怀里还抱着威廉,转身便带着他朝前走。
“时少爷,这边。”
他下意识跟上他们,被催的很急,胳膊被一个陌生男人恭敬地拉着,半是强迫半是拉扯的登上了船梯。
“时少爷,注意脚下。”
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
他蓦然清醒过来,一个激灵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走廊上,被身前的男人拽着走的飞快。
管家和厨娘在前面开道,周围是闹哄哄的人声,船下聚集着乌泱泱一片拥挤绝望的人群,他们推挤着保安,面目癫狂。
他懵了,看见距离轮船不远的空地上有数十个人影。
黑衣黑裤的保镖们围成一圈,中间是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们仰着头,静静朝他看来。
“二爷……沈城?”
他努力想要停下步子,却发现抓着他手腕的男人越发用力,顺着人流将他带上甲板。
甲板没有人,雨滴啪嗒啪嗒打在伞面。
时玉扑到船边,长发被风吹的凌乱,不安的预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不明白,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为什么醒来却在船上。
“顾寒山!沈城!”他裹紧衣服,生气的大喊:“你们干什么?”
风声太大,他听不见两个男人说的话。
他们依旧站在空地上,仰头看着他,唇边都挂着笑,却朝他挥了挥手。
轮船幽幽启动。
烟囱里冒出乌黑的烟。
“嗡——”
响彻天地的嗡鸣声响起,震得人耳膜生疼。
……
……
“叮——”
耳边传来熟悉的无机质系统音。
天地骤然陷入一片空白。
唯剩他一人。
码头乌泱泱的人影逐渐化为乌有,如水墨褪色。
目光中心那两道高大挺拔的人影也随着这白光消失,只是他们还挥着手,温柔宁静的注视着他。
“——宿主编号2047,世界编号011,正式进入剧情节点。”
“因关键人物偏离剧情,宿主命运被正式改写。”
“本世界您可选择——”
“寿终正寝。”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完结
会说明寿终正寝的原因
谢谢大家的支持,啾咪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