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囊漏贮中,善始善终(2 / 2)

万历明君 鹤招 6230 字 2个月前

二者差的太多了,万历皇帝二话不说,就派了钦差去查,回来说,嗯,只有十八万两,一分没多的。

后来的事就好说了,几十年后的张献忠是个热心肠,起义后攻破武昌,无偿替楚府清点宗产。

按记载说运走「金银百车」,具体多少就不知道。

不过,纵使有夸大的成分,几府宗产加一块,总不会少于百万。

这也是张居正高仪不悦的缘故。

国家正是缺钱的时候,这麽大一笔,不跟内阁说,想偷偷收归内廷?

朱翊钧连忙解释,老人家别急,不是朕想自己花,而是用作正途,太仓库也有份!

果然,话音一落,朱翊钧就见两人的面色好了不少。

朱翊钧趁热打铁,将兴办商行,引宗室行实业的事情,跟两位阁臣再度通气。

「此前本是议定,各藩降等袭爵,各府禄银定额便可。」

「但朕接到邬景和奏疏,言及宗室有封号者,多数不事生产,作奸犯科,令人愤恨。」

「宗室无封号者,多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实在凄凉。」

「朕,想给他们留一条路。」

引导宗室经商这事,倒不是他纯粹为了捞钱。

而是有所考量。

直白来说,他此举,就是企图将宗藩,从肉猪改造成皇商央企。

经营实业丶有名有位丶内部繁殖丶平级地方丶直达天听。

当然,人武部,也就是王府近卫的职权,自然是要免除的。

而统管宗产的内廷丶户部丶宗人府丶王府属官,几乎就是国资委的翻版。

等到完成一轮内部竞争,筛选出一批能赚钱的好商行,能接受亏钱的保障性商行,事情就算是小有雏形了。

钱袋子,不能总盯着税收,直接税收起来,百姓反应太激烈了。

不如换种方式,开辟财源——封建市场化,直接跟士绅抢饭吃。

至于不赚钱怎麽办……说实话,朱翊钧真想不到,有名有位的宗室皇商,可以做到整体上不赚钱。

退一步说,即便是被亏损,跟人合夥做帐变卖宗产。

大不了就饿死些宗室好了,反正本钱是从宗产里出去的。

甚至于,朱翊钧这番作为未尝没有催发萌芽的想法。

否则也不会只限定在实业这等充分竞争的行业了。

做得再差,哪怕全部暴死,那也是肉烂在锅里,换一批人,也能继续继续经营。

两位阁臣仔细听着。

一旁的张居正忍不住深深看了一眼皇帝,心中越发感慨。

小皇帝迄今为止的行止,实在太令他满意了。

那股再造大明的心志,衔领百端。

学业上,研治经典的才能不下举子,经筵时,自己想严厉些,都挑不出皇帝的错处。

政务中,所彰显的资赋,几同天授,眼界丶手腕,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甚至于外面诟病最多的,皇帝的个人品性,有些酷烈。

但在张居正看来,底色仍是不失仁德宽厚。

有这种君上,这种学生,夫复何求?

张居正静静听罢皇帝所言,又与高仪交换了一下眼神。

前者才表态道:「陛下早先,就宗藩之事,已然知会过内阁。」

「如今虽增删有变,始终在陛下筹谋藩篱之中,我等自无异议。」

「但,成国公的事,还请陛下三思。」

言外之意,就是认可了邬景和的处置,愿意为其背书——驸马对各藩的处置,是皇帝丶内阁遥控的,没有半点不合规制。

什麽划定罪藩丶没收宗产丶开解商禁,都是中枢的意思。

当然,没收的宗产,也有户部一份!

但,成国公的事,就没那麽轻易了。

毕竟是擅作主张杀害亲王。

能不施惩戒,都得靠内阁大力斡旋,更别说皇帝还想封赏了。

人死帐消归人死帐消,那也不是万能的筹码。

朱翊钧早有预料。

他缓缓道:「罢朱希孝锦衣卫右都督之职,如何?」

张居正丶高仪齐齐一惊,旋即反应过来皇帝的意思。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开口道:「如此便可。」

朱翊钧见两位先生应声,满意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麽。

锦衣卫在谁的掌控中,不是以官职区分,而是明文划定。

某某官职,掌卫事,才是完整的锦衣卫头头

如今的锦衣卫掌卫事,除了都指挥使朱希忠外,还有右都督朱希孝。

可以说,锦衣卫就是成国公府的自留地,这也是满朝文武,都视成国公府上下,为皇帝鹰犬爪牙的缘故。

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也正因如此,难免引来嫉恨。

朱希孝与朱时泰,无灾无病,却双双在朱希忠死后病逝,未必没有这层原因在——成国公府掌锦衣卫,太久了。

所以,朱翊钧方才所提的议,既是为朱希忠所为,做出让步,也是为了保全成国公府,让其从众人视线中全身而退。

如此放弃实权,封赏些哀荣虚名,才能顺理成章。

待风波平息后,也不差安排去处。

至于新的锦衣卫都督……

先后代表皇室祭祀六十六次的大祭司朱希忠去世了,正该有新的大祭司接任,顺便接掌锦衣卫。

专宠一家一姓,可不是皇位的正确打开方式。

朱翊钧一边复盘,一边喝粥。

只听高仪再度开口道:「陛下,舍此之外,礼部那边,恐怕还有些妨碍。」

朱翊钧将粥咽下,看向高仪,不露声色:「前次廷议,朕不是同意让张四维入阁了,怎麽还在闹别扭?」

高仪欲言又止。

张居正有些看不下去,无奈道:「张四维父亲张允龄勾结鞑靼,泄露军情,被宣大总督谭纶,以军法明正典刑。」

「此事,是不是陛下有意为之?」

朱翊钧连忙正色道:「先生何出此言?难道朕能指使张允龄故意触犯国法,勾引谭纶怒而杀人?」

他可没像高拱说的那样,派锦衣卫搞政治暗杀。

而是实打实地搜集罪证,让谭纶以军法诛杀。

这事光明正大,谁也说不出不是来。

传谭纶是朕指示的也就罢了,那张四维父亲触犯国法,总不能有人指使吧?

两名阁臣闻言,心里登时有数。

也得亏是王崇古跟杨博明事理,稳住了宣大局势,否则宣大登时就要乱起来。

也不知道皇帝为何这般抵触张四维,不惜做下此事——触犯国法,里通鞑靼而已,晋党不知道干了多少年了,如果说是义愤填膺,两人是不信的。

高仪更是两手一摊:「张尚书哀恸不已,无心政事,陛下还是将湖广的奏疏留中,待到张尚书回家丁忧后,再过礼部部议罢。」

张四维丧父哀恸,行事带着几分癫狂的味道,连内阁都不敢缨其锋芒。

也只能再等几天。

朱翊钧通情达理,颔首:「先生说的是,理当如此。」

谁让他开了天眼。

哪怕让晋党的马自强接礼部,入内阁,他都不会给张四维任何一点机会。

视财如命的王崇古丶自视甚高的高拱丶性格软弱的申时行……什麽乡党丶什麽性格缺陷,朱翊钧都能容忍,唯独对于私心过重之辈,他是半点耐心没有。

中枢的班底,不这样慢慢提纯,怎麽如臂指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