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民见状,轻叹一声,对身旁赵军说:“你猜我家那狗后来咋死的?”
“咋死的?”赵军配合着问道。
“饿死的。”楚安民咧嘴,道:“我爹往镇里调,我们家搬家,道儿挺远呢,当时说把那狗给我二舅他家。完了我妈喂狗的时候,就跟那狗念叨,念叨完那狗就不吃食了。”
说着,楚安民抬手比划个四,道:“饿四天,饿死的!”
“唉呀!”秘书宋志远在旁皱眉、咧嘴,感同身受地道:“这不白瞎了吗?那么好的狗!”
“谁不说呢!”楚安民也感慨道:“伱说哈,我妈就念叨那么一句,说的这我们搬家不能带你,就得把你给人了,你到人家好好给人看家。”
紧接着,楚安民又补充道:“就这么一句话,那狗当时就不吃食了!完了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狗这玩意是通人性。再后来我养狗,领回来我就养到死。”
“是!”跟了楚安民四年的司机在一旁附和道:“楚局,你那大黑是不养十年呢?”
“那可不!”楚安民点了下头,对赵军说:“我刚转业那几年工作忙,一天满山林子蹿。我结婚头一年嘛,我媳妇自个儿在家,她不敢。
我妈那前儿还没搬来呢,我媳妇就告诉我,不管多大的狗,哪怕是小狗呢,也得整回来一个,跟她俩搁家,她能差异不少。完了就整回那么个大黑子,后来单位给我们分楼我这级别要四楼的话,六十五平。我为了那狗啊,我要的一楼,才特么四十七平啊。”
这年头单位分房是先给房号的,然后拿着房号去挑房子。级别越高,房号越靠前,就可以先挑。
而眼下的东北,尤其是这小地方,城里大多也都是平房,连楼都少见,更别提高层了。
像他们林业局的家属楼,顶楼是八层。这样的格局,三楼、四楼属于最好的楼层,顶楼和底楼都是最次的。
听楚安民刚才的话,赵军就感觉这人不一般。
毕竟这年头跟十几二十年后不一样,这时候很少人赋予狗任何的家庭地位,狗在一个家庭里就相当于牛马,不至于被说成是工具,但也是牲口。人可能会在意狗饿不饿、冷不冷,但几乎没人会在乎它们的感受。
所以,赵军和楚安民相处下来,感觉这人不错。
此时楚局长的故事也讲完了,而今天赵军从家出来的早,此时还不到八点半。山里的早晨寒风一吹,众人就都觉得冷了。
这时候楚安民就张罗走,只要一走起来了,身上就热乎了。
而在出发之前,楚安民问秘书和司机道:“要不你俩留这儿吧,你俩搁这儿拢堆火,烤着火等我们,完了还暖和。”
赵子阳和宋志远,一个是秘书,一个是司机,平日常伴楚安民左右。但陪领导打猎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住,那不是傻子吗?
“楚局。”赵子阳忙道:“我们都来了,就跟着你们去吧。”
听赵子阳如此说宋志远在一旁连连点头。
“我怕你俩走不动啊。”楚安民说着,转向赵军道:“这小赵,你们一家子,今年大学毕业才过来。小宋啊,他天天开车,他也不锻炼呐。”
“没事儿,没事儿。”赵军笑道:“咱歘(chuǎ)着岗梁子,溜达地慢儿慢儿走,一头午咋也划拉起来猪了。”
赵军此言一出,赵子阳、宋志远都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接下来,一行六人就像赵军说的,踩着岗梁子往山上走去。
这是一条南北岗东西坡上沟沟叉叉,这里头最容易有猪窝。
而且这是母猪林,此地容易出大猪。当日赵家狗帮在此激战四百斤炮卵子,从天明干到天黑,最后在吊水壶将那野猪活活咬死。
等到第二天天亮,在回家的途中,狗帮路遇张占山出殡,随后又遭遇金钱豹。狗帮一拥而上,直接给那豹子撕了。
也正是这两仗,使得赵家狗帮脱胎换骨,从此见熊杀熊,遇牛屠牛,从无败绩。
今天故地重游,狗帮一上山,就表现出了很强的兴奋度,它们四散开来,青龙、黑龙、花龙、大黄、小花在黑虎的带领下扫荡东面山坡。
而其余狗则由大胖统帅,气势浩荡地下了西坡。
“赵军呐!”楚安民看了一眼被赵军牵在手里的黄龙,很是好奇地问道:“这狗,你咋不撒开呢?”
从上山这黄龙就一直扯着绳子,任谁都能看出来,它想去了束缚自由活动。
赵军闻言一笑,道:“楚局,这狗从小搁山里养起来的,到现在还有点儿野性,我不敢松它,怕它跑喽。”
“啊?”楚安民不是不信赵军,而是他没见过这样的狗,楚安民认为狗是最通人性的,咋还能有野性呢?
见楚安民有些不相信,赵军苦笑道:“楚局,这我是跟你说。”
说着,赵军手指黄龙,小声对楚安民道:“这狗前天给人家老牛干了。”
“啊......”楚安民瞬间眼睛一亮,指着赵军道:“屠牛炮?”
“嗯?”赵军、李宝玉、张援民都惊呆了,赵军咔吧两下眼睛,才试探着问道:“楚局,你咋知道的?”
“还我咋知道的?”楚安民笑道:“今早晨搁食堂喝萝卜汤啊,有俩保卫员在那边儿说的。我听半拉糊片的,也没听太明白,好像是说你爸外号屠牛炮啥的。”
赵军闻言嘴角一扯,心想这俩保卫员最好别让赵有财知道是谁,要不然场子黄了以前,他俩肯定得遭点儿罪。
“呵呵......”楚安民笑着对赵军道:“你们这屯子太有意思了,都有外号,赶上那个水泊梁山了。”
听楚安民刚说的那个“都”字,李宝玉在心里暗骂李如海。他是最喜欢看《水浒》,最喜欢梁山好汉的,但万万没想到,自己落得这么个外号。
“楚局。”这时张援民凑了过来,笑呵地对楚安民道:“我也有外号。”
“你?”楚安民顿时起了好奇心,向张援民问道:“你外号啥呀?”
“我外号大......不是,我外号小诸葛!”张援民说到一半连忙改口。
“小诸葛。”楚安民一听就明白了,笑着问道:“就是你聪明呗?”
“嗯呐!”张援民感觉遇到了文化人,刚想继续攀谈,就见楚安民指着他背上,问道:“你这背的啥玩意啊?咋还布包布裹的呢?”
“这是我家传的神兵利器。”张援民自豪地说道:“唤作缚猪钩!”
“嗯?”楚安民瞪大了眼睛,张援民的这番话,当真让他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张援民说着,将缚猪钩自背上摘下,向楚安民道:“使它能生擒野猪。”
“我看看!”楚安民拿过缚猪钩,拆开布包一看,顿时有些失望。
这不就是钢筋一头掰完了打的钩子吗?
可张援民在旁边一解释,楚安民不禁眼睛一亮,看向张援民赞叹道:“你这小诸葛是有两下子!”
张援民哈哈大笑,赵军在旁边也跟着笑,但不戳破。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往上走,气氛相当好了。
但走到山二肋的时候,一行人却遇到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