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瓶用过一半的红酒丢给了老巨魔，随口身体向后倾斜靠着：「你跟着他，也受不了苦。虽然安息那边物资匮乏，但善主身边比起教国也差不到哪里去。虽然在沙漠里面，也热不到哪里去——有的是制冰师保持温度。

「虽然你年纪大了但也可以给你魔药丶延长你的寿命。你想要女人呢，也有。什麽种族的都有，哪怕是精灵也不是不能给你弄来。你要是喜欢动物呢，狮鹫也好丶天马也好，巨龙说不定也有……善主那边什麽都有，什麽都能给你弄来。倒不如说，那边才是地精们的祖国。

「在南方大陆那边淋雨丶被虫子咬，天天啃树皮……有意思吗？所以我们并不是什麽敌对的关系，这叫各取所需——我把你送去更好的地方，顺便赚点旅游用的路费。你也别总是板着脸……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你反正都要去安息了。那边离教国可远。你就算是在这里犯了什麽事，也没人会追过去的。本来那边也是……犯了什麽事，就往沙漠里面一藏；白头巾一戴，就往其他城市里面一躲。反正各个城市的消息也不互通，他们自己那边有人犯事都抓不住，就更不用说你了。

「这也是诅咒师的意义。人要是抓不住，也总要有惩戒他们的手段。是不是真咒死倒是无所谓，但关键是看起来要吓人，这才吓得住人……」

说着，布莱姆打量了一下眼前沉默寡言的老巨魔。

这老东西若是站直，身体足有三米高。即使在到处都是精灵的教国，这无疑也算是高个子。他的身体看起来乾瘦，却并不瘦弱。那乾枯的皮肤丶紧绷着的肌肉，让它看起来像是狼人一样危险。

「……我专门来找你，就是因为你在南方大陆名声远扬啊。」

他微微笑着：「杀了自己的父亲丶杀了自己的舅舅，杀了自己所有的兄弟，还有表兄弟。杀了这麽多人，兽歌部落却从你手里兴盛了起来……而这一切追根究底，就是因为你曾是星锑人的奴隶。」

听到这里，老巨魔突然抬起头来，那锐利而猩红的瞳孔看起来像是郊外的饿狼。

但布莱姆却没有丝毫反应：「是的，我听过你的过去。你曾被人卖到过星锑，通过自学掌握了星锑语。你给你的主子当仪式助手，偷学他的仪式法术与诅咒，然后你把他杀了丶自己搭乘一艘小船，用手划回了南方大陆——二十八天的漂流。

「你毕竟是从文明世界『进修』回来的，见识和你那些愚昧的同族不同。如今六十多年过去，你已经老了，从部落首领的位置退了下来……我之前采访你的时候，你也给我贡献了不错的素材。不得不说，我以你为主角的小说，在鸢尾花那边卖的很火。

「他们用这本小说来讽刺星锑人购买奴隶，也用这本小说来暗讽巨魔的暴力与不可信任。我的文笔很好将你在海上冒险的二十八天的危险之处写的淋漓尽致——当然，我知道你是抓鱼渡过的这一个月。但为了凸显人性与剧情冲突，我让你与你的同伴一起结伴跑路，然后在路上因为饥饿而吃掉了他。」

「……芭比木不是被我杀死的。」

突然，老巨魔开口道：「我更没有吃她。」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声音苍老而干哑：「我记得跟你说过，她是不小心落水的。那时候风浪太大……我太饿了，抓不住她。」

布莱姆双手下压：「我知道，我知道。但这样的话，不太合理……现实是不讲道理的，但是小说要追求合理性——如果把一个写了很久的重要角色，因为风浪来了这种事而杀掉的话，读者就会觉得太过简单。」

「可事实如此……」

「这叫为故事张力而服务——你不懂。总之，你吃下你的恋人……」

「她也不是我的妻子，我之前就不认识她。」

「没关系也可以是一日夫妻。总之，你吃了她，很痛苦而很坚定。这就给你塑造出了一个枭雄的形象。在安息那边，你颇有声望。甚至可以说是巨魔巫师的代名词。」

布莱姆嘴角微微上扬：「所以，才会有人来找我购买『主角原型』。我也才有机会把你介绍到这种好地方工作啊，老朋友。那位善主就是看到了这本小说，才想要请你去一趟。

「为了你自己的安全呢，最好也是配合一下。我们对对口供。我吹的那些牛逼呢，你也就认下，那都是剧情需要丶表达作者的情感。反正除了我和你也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不是真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一个激灵丶整个人顿时严肃了起来。

像是被触及蛛网的蜘蛛，他整个人嗖的一下从沙发上起身。整个人化为一道灰色的流光飞往屋内。

可就在这时，周围的时间突然就开始减慢。

正午的光芒收拢，屋子内的一切都变得暗淡。朱红色的酒杯也变得暗淡，里面的液体都仿佛变成了黑色。

而昏黄色的光芒在四周弥漫。

布莱姆逃走的身形突然被凝固在了半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