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蛇身缠心之道
驱动着红相彭波那齐篡国的动机,并非是疯狂丶任性丶权力丶欲望……而是他对星锑的爱。
他比任何人都更爱星锑。
只不过他所爱的是最初的星锑,如同刻舟求剑般的「铭刻」的爱。
那也并非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他对巴希尔独自升入梦界丶抛下自己的恨;
或许并非是因为恨,而是因为对如今瓦伦丁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也或许并非是因为失望,而是因为对昔日立国前那纯粹奋斗的美好追忆;
但那终究也不是因为追忆,而是因为【爱】。
因为爱之道途的疯狂与自私——
「怪不得,」阿莱斯特突然笑了出来,「我之前就从你身上品到了些许腐朽的气息,就像是你所保留的那瓶酒一样。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错觉。毕竟你也活了这麽久……人总是会想要追忆过去的。」
「……哼。」
彭波那齐的面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他猜到了「贝亚德女爵」想要说什麽,但却并没有打断也没有否认。
阿莱斯特看着他的脸色,嘴角微微上扬:「果然,你自己也猜到了啊……
「——你的道途已经偏斜了,走向了【错误】的道路。」
那是【错误】之源河之上的道路……象徵着永恒与凝滞的黄昏道途。
「铭刻」与「追忆」的概念,正属于灵珀天司。在琥珀极少响应祈祷的情况下,灵珀天司就是黄昏道途的代言者。
红相身上所散发的那种「老人臭」并非是错觉——如同血肉腐烂会发出臭味丶招致虫蝇一般。爱之道途的超凡者一旦黄昏化,就会变成这种疯疯癫癫的模样。
「或许吧。」
彭波那齐的言语渐渐变得锐利起来,不再像是之前那麽客气:「这也是我自己选择的。」
大概是因为他想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作为星锑最为鼎盛时代的缔造者,他看不起这个时代的星锑人。就如同一个偏执的老人般傲慢的认为「年轻人根本什麽都不懂」丶「这个时代已经烂掉了」。
甚至就连那些被他转化成月之子的直系子嗣,他也都看不上他们。彭波那齐认为他们根本不理解自己,也不配理解自己。
可与此同时,他又有着与他人交谈的迫切欲望——没有任何人能分担他心里的压力,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没有回应的树洞也好。
他如此迫切的诉说自己的苦闷,就像是一个在已经鬼服了的网游里丶孤身一人看着公会里面密密麻麻的灰色头像而感到惆怅的老玩家。
看着世界频道里那些新人零零星星的愚蠢提问,只想冷笑——那都是昔日他曾经热情的重复过无数次的问题,而如今根本提不起兴致来打上一个字。毕竟他们根本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的,没有人可以陪伴自己丶他们也根本不懂自己当年开荒时热热闹闹的快乐,「那时的游戏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而如今,与他同样存在于帝国时代丶并且身为月之子的同族丶甚至当年的身份地位都比他更高的贝亚德女爵,自然配得上这个「倾听者」的身份。
就像是彭波那齐在弃游边缘时,突然发现当年的公会元老重新上了线!
——贝亚德女爵,上次登录一日前。
那彭波那齐自然会感到巨大的惊喜,天天挂在线上。就想要抓住对方上线的时候,和对方好好聊聊过去丶一同追忆过往似水流年。
而如今,他该讲的都已经讲完了,该怀念的都已经怀念完了。
确认那回不去的过去已经确实回不去了……于是彭波那齐也就彻底放下了。
「如果这真是你自己选的,你又为什麽会这麽痛苦丶这麽迷茫呢?」
「贝亚德」翘着腿,摇晃着酒杯丶言语如刀般锐利:「或者说,你真的发自内心的认可巴希尔的理念吗?
「自不平等的帝国中汲取经验所诞生的星锑之道,却带来了更多的不平等。伱真就从未质疑过这条道路本身吗?
「星锑之道让能者居上——可是这能者又是谁来确定的呢?是君主?是专家?亦或只是道途等级?难道人从道途中走的更深一级,就能让他们变得更强吗?难道一个人卡在了某个能级,是他不够努力丶或者天生不足丶低人一等吗?」
「——不然呢?」
彭波那齐反问道:「贝亚德集团不也是如此?优胜而劣汰,自然界便是如此。能够提供相对更公平的角斗场,已经排除了绝大多数的不公平。」
「但你所排除的这些『不公平』,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阿莱斯特毫不迟疑的驳斥道:「一个人的才能难道只有一个方向吗?他个人的成功,就只取决于他的努力与才能吗?运气丶机遇丶抉择丶坚持与放弃丶个人的发挥丶社会的支持……这些因素,就全都可以忽视了?
「在星锑之道中,所谓的『成功者』总是会继续向上比较,『失败者』也将彻底失去体面。人们不会公开怜悯弱者,因为他们只不过是『被淘汰者』,是被筛选出的金中之沙。人们会认为,他们的失败不是因为愚蠢便是懒惰……弱小在此刻成为了原罪。
「西雅尔多王子作为一名炼金术师,已经算是相当有天赋了。在这个年纪就能到第三能级,等日后他对均衡之道的理解更深丶踏入第四能级也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