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爷子捋了捋胡须,“去吧,切不可耽误了族中儿郎们的学业。”
姚思礼是隆成二年中的进士,辞官归乡也有八年了,一直在族学为村里的孩童启蒙,深得村里人敬重。
姚明泽是明蓁最小的弟弟,今年刚刚七岁,跟着父亲在族学读书。听到父亲的话,他背着书袋规规矩矩站好依次给长辈行礼。
周氏嘱咐了儿子几句,明蓁拿起一旁的提篮递给父亲,“爹爹,今日我给您准备了竹叶水,您别忘记喝。”
姚思礼最近几日有些咽痛,明蓁晨起特意采来鲜竹叶给父亲煎煮了一罐茶水。
对着女儿,姚思礼一贯严肃的神情也有了一丝笑意。
“为父省的。倒是你,今日炎热不要只忙于刺绣,休息两日也无妨。”
明蓁笑着应下,看向身侧嘟着嘴有些委屈的弟弟,笑意更甚。
她摸了摸弟弟发髻上的两个小揪说道:“也给你准备你爱喝的山楂蜜水。”
明泽的眼睛一亮, 对着姐姐撒娇:“姐姐最好了!”
姚思礼带着儿子去了学堂,他们一走,姚老爷子便吩咐二儿子陪他一起去田间转转。
张氏却没有急着回房,而是移步到厅堂里坐下,对着周氏发难。
“老大家的,这几日你娘家那里有信来没有?”
周氏恭敬回道:“还不曾有信来。”
张氏的神色立刻就有些不好看:“你大哥上个月已经出了孝期起复了,怎么还没有信来?明蓁怎么说也是他们的亲外甥女,眼看着她都已经十六了,亲事还没有着落。再拖下去就真成老姑娘了,也耽误了明珠说亲不是?”
周氏知道婆婆素来偏心,平日里对他们母女也是诸多挑剔,但怎么也没料到身为亲祖母,她会说出这般刻薄的话。
周氏虽然碍于孝道不能对婆婆不敬,但依旧压不住怒意。
“娘请放心,我家老爷说了,蓁蓁是我们的长女,素来乖巧懂事,我们夫妇还想多留她在身边陪伴两年。明珠虽然比蓁蓁小一岁,但是若有合适的亲事娘只管给她定下,就是赶在蓁蓁前头出嫁也是无妨的。”
“你……你……周氏,你敢顶撞婆母……”张氏脸色铁青,手指着周氏怒气冲冲地喝责她。
曹氏赶紧上前去安抚,“娘,您别生气。大嫂,你看你把娘气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给娘赔罪。”
“二婶……”
一大早就被亲祖母羞辱,明蓁的心头也觉得委屈。她娘是因为疼爱她才不惜和祖母争执,明蓁怎能不担忧。她上前一步,想要和二婶理论,却被周氏用眼神喝止住。
周氏不会让女儿搀和到其中,她在心里冷笑,这些年她不屑与二房一家计较,倒让曹氏日渐狂妄起来。
“二弟妹慎言,家父生前曾经官拜礼部侍郎,我自幼就听父亲讲解各种礼法规矩。在闺中时先母也曾聘请京中大家沈娘子精心教导于我。自嫁入姚家以来,操持家事、侍奉公婆从不敢违。今日婆母也是忧心明珠的婚事才会如此,二弟妹可不要在那里胡言乱语。”
周氏神色冷然,一番话虽不疾不徐但却句句敲打在曹氏的心上。曹氏不由一凛,望着周氏不怒而威的眼神,心底有些慌乱。
她险些忘了,大嫂到底曾是正经的官家小姐,人家的娘家哥哥现在还在京中为官呢。
曹氏平日里也只敢仗着婆婆的偏爱在周氏这里多占些便宜,但是却不敢当真得罪周氏的。见周氏怒了,曹氏赶忙赔罪:“大嫂,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氏嘴角挂着冷笑,面上根本不想搭理她,曹氏想到儿女的前程又急忙去劝张氏。
“娘,您别着急。大嫂说得是,咱家的这两个姑娘容貌品性都是顶好的,又跟着大嫂学了一手刺绣的好手艺,亲事肯定是不用愁的。她们年龄都不大,我们做父母的,也想多留她们两年。”
大儿媳的娘家家世高,张氏想要摆婆婆的架子总是底气不足。这些年周氏面上一贯恭顺,张氏渐渐以为这个儿媳和那些乡间媳妇没什么区别。可是周氏真的动了怒,身上的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度才让张氏意识到这个儿媳不是她可以随意拿捏的。
张氏的心底还有些恼怒,但也不得不借着二儿媳的话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随你们吧,你们做父母的不着急,我这个做祖母的更不耐烦去管。我们姚家岭确实也不是普通的庄户人家,祖上曾是出过高官的。老大好歹也做过几年知县,家里的姑娘嫁人自然要好好挑一挑。”
明蓁知道祖母这话也是变相说给她娘听的,祖母素来偏心二婶一家,要不是她外祖家的家世高,她娘在家里的日子恐怕更为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