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先于姐姐出嫁, 原本是不合规矩的,可是架不住孟高氏和曹氏各自都有盘算。
早在陈家来向明蓁送纳采礼那日,曹氏就已经眼红的要滴血了。
村里的人家成亲, 聘礼的花费也不过一二十两银子, 陈家只是纳采礼便已经比普通人家的聘礼还要厚重了。
尤其是那两幅金头面,金灿灿的,曹氏觉得自己的眼都要被晃瞎了。
等到陈家来下聘的时候, 曹氏更是后悔的想要去撞墙。
陈家可是准备了足足二十四抬聘礼, 绫罗绸缎、黄金珠宝比起纳采礼更为丰厚。眼看着这一抬抬的东西被抬到后院,她恨不得去抢下来。这下, 不止是曹氏,明珠也坐不住了。
上一世,她和陈家的定亲以后, 陈家送来的聘礼虽然也丰厚,但是和明蓁的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明珠却不知, 陈家准备的这份聘礼,陈霖淮跟着插手了不少。库房里的东西只要是他看上的就恨不得都放进聘礼了。
若不是成伯跟着规劝,这份聘礼便不止是二十四台了。倒不是陈家不舍得多给聘礼,而是要考虑姚家的财力。若是聘礼送的太多了,姚家准备嫁妆就费难了些。
陈家下聘那天, 孟高氏也去偷偷看了热闹。陈家置办的彩礼在整个台县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们家又怎么能比?
可是这样一来,同样是娶姚家女, 自家的彩礼太寒酸了,儿子的脸面往哪里放?
孟玉堂对此事却并不在意:“娘,我们家本就贫寒, 姚家也是知道的。置办聘礼量力而行就是,不需要和他人攀比。”
孟高氏心疼儿子,“可外人会把你和那陈家少爷放在一起嚼舌,说不得还会笑话与你。我儿天资聪慧,如今却要被陈家那个傻少爷比下去,娘不甘心呀!”
孟玉堂苦笑:“不甘心又怎样,陈家置办的彩礼,儿子这辈子大概都出不起。”
儿子这么灰心丧气,孟高氏不由就恼上了明蓁一家。
“说不得,周氏就是故意把女儿许配给陈家的,为的就是如今让你难堪!”
“娘可千万不要这么说!”那日姚老爷子寿宴上发生的事情孟玉堂一清二楚,深信这门婚事不是明蓁情愿的。
说到底,还是他背信弃义在先,此事怎么能怪明蓁呢?
孟高氏最终还是拿出家中所有的银钱备齐了一份聘礼,送到姚家二房那里。曹氏查看了一番,脸色越来越难看。布料只有一匹绸缎,余下的都是细棉布,首饰也只是两副银头面。
其实孟家的聘礼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村里不少人家都是这样置办的。不过有陈家比着,这些彩礼就不够看了。
两家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商定好了婚期,大概是心里都明白,等到成亲那日,陈家肯定办得比孟家要风光,于是曹氏和孟高氏便心照不宣地选定了婚期,比明蓁早成婚几日,也不至于被人议论嚼舌。
周氏也猜到了她们的小心思,她也懒得和她们计较,不过是晚两日而已,自家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婚期既然定下来了,就忙着置办嫁妆。
大件的家具早就已经找了县里木匠开始打制了,木料是周氏前些年就备下的,都是上好的紫檀和酸枝木,周氏给姐妹两个都是一样准备。
至于其他的衣服首饰等,周氏的意思是公中出一份银子,各房自己去采买。
曹氏却不愿意了,“大嫂,咱们家的家事一直是你来料理。如今两个姑娘成亲,还是劳你一并操办了吧。就照着明蓁的嫁妆单子来给明珠置办一份一样的就行。”
周氏没想到曹氏还真敢开这个口,她知道二房贪心,却没料到她们母女胃口这么大。真当她是冤大头不成?
“我帮着置办也不是不可以,爹早就定好了规矩,家里女儿出嫁,公中出五十两的嫁妆。如今陈家给的聘礼足有上千两,我自然要给明蓁准备一份同等的嫁妆。弟妹若也要照此标准陪嫁明珠,那便先把差的九百五十两银子给我,我好去置办。”
曹氏一听脸色大变:“大嫂真会说笑,我们二房哪里有这么多银子!”
周氏冷笑:“二弟妹没有,难道这笔银子我们大房就有吗?明蓁的嫁妆我还要去信向娘家去借的。二弟妹不会想连着明珠的嫁妆也让我娘家帮着出吧,天底下可没这个道理。”
明珠就知道她娘是说不过大伯母的,她眼中挤出几滴泪,扑到张氏怀里。
“祖母,孙女没脸活了!都是一家子的姐妹,明蓁姐的嫁妆比我多那么多,我在婆家还怎么立足?孟家肯定会以为我们家嫌贫爱富,孙女将来的日子该怎么办呀?”
曹氏也跟着埋怨公婆偏心:“当年陈家和我们家定下婚约的时候,明蓁还在京城呢。这份婚约原本就是明珠的,若不是爹娘一直瞒着我们,我又如何会让明珠和孟家定亲?”
张氏也是有苦难言,婚约到底是怎么来的,她再清楚不过,却不能和曹氏明言。两个孙女比起来,她自然更偏心明珠。
“老大家的,你疼明蓁也不能不为明珠考虑一二。陈家家财万贯,想必也不在乎明蓁这点嫁妆。不如这样,你把给明蓁准备的嫁妆分作两份,一份给明珠,如此明珠面上也不至于太难看。”
明蓁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寒。都是一样的孙女,祖母只顾着明珠的颜面,可曾为她想过。
周氏更是为女儿鸣不平:“按二弟妹的意思,孟家准备的聘礼不过几十两,明珠的嫁妆要高过聘礼十几倍,才能在孟家立足。那照这么算的话,明蓁岂不是要带上万两嫁妆去婆家才对?都是您的亲孙女,娘不能偏心才是。”
“你……”张氏哑口无言,只能黑着脸去安抚明珠。
明珠也顾不得其他了,哭求到周氏身边。
“大伯娘,以往是我不懂事,惹您生气。只是如今侄女也是没法子了,孟家家贫,若不多陪嫁些银钱,侄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求大伯娘帮帮我!”
周氏毫不心软,“明珠,你要求的是你娘,她手里的私房多给你一些便够了!”
曹氏一听立刻炸了毛,“大嫂可不要胡说,我手里哪有什么私房?”
“真没有吗?”周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二弟妹难道忘了,我和你大哥成婚时,初次见面我就赠了你一副金头面。你大哥在京城为官,感念二弟妹替我们在家中尽孝,年节下给家里送礼时,我都会单独为二弟妹准备一份,也多是金银首饰。几年下来光是金饰也不下十几件了吧!还有二弟妹管家那些年,家中账目……”
“大嫂,你不要说了……”
曹氏一脸惊恐,忙阻止住周氏。她心虚的表情更证明了周氏所言不假。
明珠更是震惊,两世下来,她从不知她娘有这么多私房。
大伯母那里不肯出银子,明珠只能从她娘手里去抠,母女两个算计了半天,没想到最后居然内斗了起来。
周氏可不管这些,只一心给明蓁准备嫁妆。陈家送来的聘礼周氏留下了一些补品和不易存放之物,其余的还是给明蓁充做嫁妆。
陈家送来的首饰、布料已是不少,但周氏仍觉得不够,带着明蓁去县城的铺子逛了几日又置办了一些。
“嫁妆就是我们女子在婆家的立身之本,当年我嫁给你爹的时候,你外祖母便是如此,恨不得把我这一辈子的吃穿花用都置办出来。如今,娘也不能亏待了你!”
等到把衣服首饰都置办好之后,周氏便不许明蓁出门了,只让她在家中专心做绣活,其余的陪嫁物件都是周氏亲自采买。
一转眼,已经进了七月。陈霖淮已经在姚家的私塾读了近一个月的书,他在学堂混得如鱼得水,只除了还有些惧怕姚思礼。
即便是这样,到了休沐日,陈霖淮还是会找借口去姚家。如今两家已经定下婚期,他给岳家送些瓜果菜蔬也是合情合理。
只可惜,他来的不巧。中旬休沐时,明蓁随着她娘去了县城,没有见到。到了月底休沐那日,他让长贵一早就在姚家门前守着,确定了明蓁没有出门才兴冲冲赶去。
谁知姚家却请了喜娘来给两个姑娘做陪嫁的被褥,陈霖淮在前厅略坐了片刻,便被赶了出来,只远远看了明蓁一眼,话都没有说上一句。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满足了。
初五休沐这日,陈霖淮一大早又赶去了姚家,他先去前院拜见了姚老爷子。
张氏虽不喜明蓁,但对陈霖淮还是欢迎的,在她眼里,陈霖淮和那散财童子差不多。
“这几日暑热闷人,霖淮买了一些冰碗,送与祖父母尝尝,消消暑气。”
张氏有些好奇,“那冰碗从县城端到村里不早就化了?”
“我包得严实着呢,不会化!”
陈霖淮打开抬来的大木箱子,里面铺着一床厚厚的棉被,棉被里面裹着的是一个双层提盒,冰碗就放在提盒里,还在冒着冷气。
张氏看得咂舌,就为了吃这一口冰,便费这么大的功夫,这陈少爷还真不是一般的阔气。
陈霖淮端出两份冰碗放到姚老爷子面前。
“祖父尝尝看,若是喜欢,下次霖淮再去买!”
看着面前的冰碗晶凌剔透,里面似乎还加了蜜豆,姚老爷子不禁也胃口大开。
“霖淮有心了!”
张氏却面带惋惜:“人老了,肠胃就吃不消这冰了。不过我听说县城的大户人家都把冰摆在厅堂上消暑,想必一定很凉快。”
陈霖淮听她这么说,却直接端起一碗冰碗重新放回提盒里。
“既然祖母肠胃弱,那还是不要吃了。都怪霖淮考虑不周,这碗就留着给明泽吃吧!”
陈霖淮收拾好提盒,又让小厮抬着往后院去了。张氏这下真气得胃疼了,怪不得人家都说这孩子傻呢,她都说得那么直白了,怎么听不懂话呢?
陈霖淮才不想理会张氏呢,真当他傻呀,他都听明泽说了,张氏偏心二房。既然她都不疼明蓁,陈霖淮才不会买冰来孝敬她呢。
陈霖淮脚步轻快地抬着木箱去了后院,把冰碗奉上以后,他瞥了一眼姚思礼的脸色。
“伯父,这冰碗多放些时辰便会化了,不如叫了明蓁妹妹一起来吃!”
陈霖淮心里得意,姚伯父总不能拒绝吧。
他的那些小心思,姚思礼心知肚明,便头也没抬的吩咐道:“明泽,给你姐送一碗过去!”
这下陈霖淮傻眼了,他垂头丧气地在厅堂坐了半日,又给姚思礼背了好几篇文章,眼看着今日是见不到明蓁了,这才告辞离开。
等他走后,周氏忍不住笑开了。
“你如今怎么如此古板!不过是让他和蓁蓁见一面,又有什么关系?这孩子倒是实诚,已经白跑了好几趟了!”
“白跑几趟又如何?我的女儿哪是他那么容易就见到的。他若是在学堂少气我一些,说不得我还会对他宽待一些,如今,哼……”
周氏望着自家老爷傲娇的神情,但笑不语。别人不知,她还能不了解吗?老爷这幅样子,明显是拿陈霖淮当做亲近的人相待了。
陈霖淮却不知道这些,没有见到明蓁,连着两日他都无精打采的。今日是七夕,李天赐早就约了他去县城看灯会,他却提不起心思来。有什么好看的,难道去看别人成双成对吗?
陈霖淮趴在书桌上神游,就听到姚思礼猛咳了一声,他忙坐直身。
“好了,今日的课就上到这些,大家归家去吧!”
学子们起身和先生行礼,陈霖淮也晕乎乎地跟着一起,就见姚思礼瞪了他一眼。
“你留下来等着!”
“是!”
学堂里只剩他一人,不知道姚思礼让他留下作什么,陈霖淮也不敢乱走。
等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陈霖淮听到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辆马车停在了学堂外面。
明泽从马车上跳下来招呼他。“霖淮哥,快来!”
陈霖淮还有些傻:“伯父让我在这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