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昌气得实在够呛,把扫帚往地上一丢,痛心疾首的骂道:「我怎麽就生了你这麽一个混帐东西。」
李明海被吓得不敢说话,他长这麽大父亲是第一次动手打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父亲被气成这个样子,这扫帚打人其实不痛,但他切切实实的感受到来自血脉的压制。
朱金凤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子,问道:「你借人家1000块钱,连本带利要还多少?」
李明海低着头,羞惭的说道:「要还1200。」
朱金凤指着儿子,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广昌冷笑道:「人家高利贷是九出十三归,你这个已经算是好了,只算你1200。」
朱金凤一脸绝望的说道:「三天时间,咱们哪里拿得出这麽多钱啊?」
现在是1987年,在农村万元户确实已经很常见了,但大部分农村人的经济条件,其实还是不怎麽好的,这1200块钱对于李广昌这样的家庭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
别说是1200块了,就算是零头的200块,他们家都拿不出来。
李广昌拿过水烟筒,继续咕咚咕咚的烧烟,他默默的盘算着家里的资产,他家现在的现金就几十块钱,另外还有一头牛,两头猪,以及若干鸡鸭。
这年代,生猪的收购价格也就几毛钱而已,一头两百多斤的大猪,撑死就卖个一百多块钱,而李广昌家的两头猪就只有一头是大猪,另一头还是猪仔。
活牛的收购价格同样不高,不过牛的重量不是猪能比的,一头牛卖个四百块钱左右还是没问题的。
鸡鸭几块钱一只,全部卖出去也凑不够一百块。
这样算下来,他们家满打满算,也就只能凑个七百块钱左右,还有五百块钱的缺口呢!
这五百块钱,只有找亲戚们借了。
李广昌生了六个女儿,其中有三个不要,只要了其中三个,除了还在读书的小女儿,还有两个女儿早已经出嫁,但那两个女儿的条件同样不好,找两个女儿,一家凑个几十块或许可以,再多的话估计是没有的。
另外还有他的兄弟姐妹,以及老婆的娘家,应该也能凑出一笔钱。
如果还有缺口的话,那就找村里的邻居们再凑一凑,应该就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李广昌就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朱金凤声音颤抖的说道:「这样一来,咱家就真的什麽都没有了,而且还会欠下一大笔债。」
李广昌咬牙道:「这有什麽办法?都是这孽子干的好事,难道真的把小琴往火坑里推吗?」
朱金凤无话可说了,打小就懂事,学习成绩又好的小女儿,她也是心疼的,当然不舍得让她嫁给阿癫三这种散仔头,那样一辈子就真的毁了。
「行了,别废话了,现在时间不多了,你赶紧回一趟娘家,然后再去一趟阿芬和阿芳家,我去找人卖猪卖牛。」
「嗯,我马上就去。」
看到父母匆匆出去借钱和卖猪卖牛,悔恨交加的李明海不由得扬起手狠狠的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他这一时糊涂,整个家需要付出的代价真的太大了。
……
三天后。
阿癫三带着几个人晃晃悠悠的朝李广昌家走去。
其中一人说道:「三哥,听说李明海那小子的爸妈这两天把家里的鸡鸭猪牛全都卖掉了,还找了不少人借钱,看来是打算替他们的儿子还债了。」
另一人开口道:「看来李明海的爸妈对这个小女儿还挺看重的嘛!」
又一人开口道:「看重也正常,我听说李明海的这个妹妹学习成绩很好,是有机会考上大学的。」
剩下一人问道:「三哥,要是李明海的爸妈帮他把债给还清了,那你打算怎麽办啊?还要不要娶他的妹妹?」
阿癫三一边走一边说道:「咱们出来混,是要讲信誉的,我之前已经说了,如果三天内李明海能把我借给他的1000块钱连本带利的还给我,那娶他妹妹的事就算了。
我肯定要说到做到,只要钱到手,那我自然不会难为他。」
「三哥就是三哥,大气。」
「别人放贷都是九出十三归,三哥连本带利只收他1200块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要说这李明海还真傻,那天晚上也就是三哥不再借钱给他,要不然他就是一万都输得进去。」
「在赌桌上输红眼的人我见多了,但第一次赌钱就这麽上头的,李明海绝对是第一个。」
「……」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走到了李广昌家。
此时,李广昌家有不少人在,都是村里的邻居。
阿癫三笑眯眯的打招呼道:「李叔,李婶,阿海。」
李明海扯出一个非常牵强的笑容,打招呼道:「三哥。」
朱金凤从内兜里掏出一叠钱,非常不舍的递过去,说道:「这是1200块钱,你点点看对不对。」
阿癫三没有第一时间接钱,而是微笑着问道:「李叔,李婶,真不考虑一下吗?我知道你们家凑出这笔钱非常不容易,还给我之后,你们家接下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而且阿海年纪也不小了,没钱怎麽娶媳妇?
可如果你们答应让小琴嫁给我,那这笔钱我就不要了,甚至我还可以再往上添一点,要不要考虑一下?」
朱金凤虽然心动,但还是婉言拒绝道:「不好意思,我家小琴还在读书,暂时不考虑嫁人的事。」
阿癫三有些遗憾的接过钱:「行吧,那这事就到此为止,如果李叔李婶你们什麽时候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小琴的身价钱,我肯定是少不了的。」
说完,他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直接转身就走。
等人走远了,李家的一众邻居都纷纷议论起来。
「这阿癫三还挺好说话的嘛!」
「那是因为他收到了钱才那麽好说话,要是凑不够他要的钱,你看他好不好说话?」
「借1000块钱,三天时间就要还1200块钱,这钱真的太好赚了,难怪他什麽也不做,却天天都能喝酒吃肉,看来这种事情他是真的没少干啊!」
「……」
此时,李广昌和朱金凤都松了口气。
总算把这事给解决了,没有搭上自己的小女儿,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家里也是真的一贫如洗了。
而且,还欠了亲戚和邻居们不少钱,以后的日子是真的难过了。
……
李淑琴是星期六下午回到村里,才知道这件事的。
听说她哥在赌桌上把她给输了,李淑琴脸上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对这个整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的哥也彻底心冷,幸亏父母对她还算疼爱,宁愿把家里的东西全部卖掉并找亲戚邻居们借钱给她哥还债,也不愿意答应别人的要求把她给嫁出去。
因为不想回家见到她哥,所以在听村里人说完这件事,李淑琴索性连家都不回了,让村里人帮忙给她父母带个话,然后又转身回到了学校。
刚和其他没回家的女同学打完桌球的邓允珠正好碰上同桌,惊讶的问道:「淑琴,你怎麽这麽快又回来了?」
李淑琴一脸郁闷的叹道:「别提了,差点被我那个混蛋哥哥卖了都不知道。」
邓允珠问道:「怎麽回事?你哥干了什麽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李淑琴便把村里人告诉她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末了才一脸气闷的说道:「珠姐,别人的哥哥都是最爱护妹妹的,你说我怎麽会摊上这样的哥哥?」
邓允珠听完怒气跟着上涌,骂道:「确实够混蛋的,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卖。」
李淑琴道:「反正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再见到他,所以听到这个事后,连家都不回就直接回学校了。」
邓允珠安慰道:「幸好你爸妈对你还不错,没有拿你这个女儿来给儿子顶债,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争取考上一所重点大学,不要受这个事的影响。
至于接下来你的生活费,包括你上大学的路费,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也不用问你父母要,我借给你就是了。」
她父亲教导二哥和三弟的一些话,她也是听在耳里记在了心里,她这个同桌是重点大学的苗子,未来的发展肯定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现在有机会施一些小恩小惠,她自然不会放过。
李淑琴闻言感动的说道:「谢谢珠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