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
身影一步落下,响起咔嚓一声脆响。
一块漆黑斑驳的甲裙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哎哟,慢点,再慢点!等马爷我先恢复恢复。」
一个听似恼怒,实则戏谑的声音响起。
额间有红光缓缓亮起,其下是一双烧着匪焰的明亮眼睛。
「老龟孙。」
一个只有拳头大小,浑身黑烟阵阵,满头黑发怒指天空的小丫头坐在肩头,双目炯炯盯着半空中那柄不敢出声的赤色飞剑。
「还有这个小龟孙!」
三清道祖的雷霆,竟然没有劈死这个世间独行的武夫!
「李钧!伱知不知道你刚才杀的那个道序是什麽来头?你惹了大祸了!」
没有驾驭飞剑,没有祭出符篆。余沧海此刻浑然忘记了反抗,盯着那道步步逼近的身影,大声吼着。
「什麽来头?」
「他是道门六大寡头永乐宫的人!」
「哦,那又如何?」
「永乐宫的人最是凶残护短,当年天下分武,死在他们手中的武序最多。你现在杀了青蚨,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余沧海狠狠吞下一口唾沫,在响如擂鼓的心跳声中奋力稳住慌乱的心神。
「只要你能放过我,我可以帮你作证,青蚨是死于鸿鹄之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们现在是同僚,你要是杀我,千户所」
「余沧海。」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道人喋喋不休的话语。
李钧停步站定,凝视着那张遍布慌乱脸,缓缓摇了摇头。
「余寇死的时候,可没有求饶。你这个做老子的,还不如这个儿子。」
余沧海蓦然怔住,嘴唇不断扯动,却半晌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父不如子?
父不如子!
余沧海低下头颅,垂在腿边的手掌突然按住了自己的腹部。
在这个对道序中人来说是温养道基的要害部位,此刻却在传出阵阵焦急的颤动。
如同有人声在呼喊,催促余沧海快点逃离危险。
「寇儿,是为父无能,不止让你丧失了转世重修的机会,还不能帮你报了杀身之仇。甚至只能让你呆在这个简陋的黄梁主机里,跟着我背井离乡。」
「寇儿,你不会怪我吧?怪我也没关系,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你。」
喃喃的低语中,腹部之下传出的震动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是淡淡的嗡鸣,似在安慰,又似解脱。
「不怪我?那就好。」
余沧海笑容欣慰,猛然抬起的头颅上再无半分卑微哀求,双眸血红,杀气腾腾。
「那我们父子今日就再跟他战上一场!」
吼!
龙吟暴起,赤影呼啸。
威势一如当年成都府之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如今的迎剑之人,早已经今非昔比!
铮!
赤色剑影扑面,却被李钧五指直接拦腰抓住。
右手指虎悍然砸下,正中赤龙剑身。
铛!
拳落如撞钟,赤龙周身喧烈的焰光尽数熄灭,黯淡的剑身寸寸龟裂,随风而散,随雪而落。
「我说过,我一定要打断你!」
李花双手叉腰,模样娇悍,眼眶中却不知道为何,噙着大片迷蒙的水光。
砰!
李钧一步踏下,身影闪现在余沧海面前。
日思夜想的仇人就在面前,杀气腾腾的两人却平静了下来。
「李钧,我其实就是个饵,现在鸿鹄平安王已经知道你出现在大阪城,他们会替我杀了你。」
余沧海两手掐成剑指,身后有大片符篆浮空而起。
「平安王是吧?」
李钧点了点头,「我等着。」
握指,摆腰,出拳。
食龙虎。
八极破体,分筋错骨。
重楼诀,盛。
这一拳李钧倾尽所有,毫无保留。
砰!
【获得精通点60点】
眼前血水喷洒,体内大门洞开。
皮肤丶骨骼丶筋脉丶肌肉丶流淌的鲜血丶奔涌的劲力
所有组成这具身体的一切,此刻都在放声欢呼。
碳化的皮肤在剥落,撕裂的伤口在愈合,断裂的骨头在重续
随着一段崭新基因的复苏,李钧衰落的气势以极快的速度不断攀升。
「暴徒壮胆丶红血固心,独夫练魄,止戈磨刀,一路独行成为祸首.」
李钧握紧双拳,细细感觉着这具恍如重新的躯体,突然咧嘴一笑。
「不过,这哪里是祸首,分明是让老子快意恩仇啊!」
「师兄,青蚨好像死透了。」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残缺的红墙上,一个红袍青年蹲在巨型绣春刀上,双手捧着一颗头颅左右翻看,最后指着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看向墙头的青袍道序。
道序口中的死,不止是身陨,更是神灭。
叮当
青袍道士耳垂上的薄片耳饰无风自动,发出阵阵清脆声响。
金色道纹交织成『永乐』二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死了一波,又来一波。他妈的没完没了了是吧?」马王爷长叹一声,忍不住骂道。
站在他肩头的李花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抿紧的嘴唇中蹦出一句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乡音。
「干就完了!」
大阪城外,一列车队衔尾相接,逶迤数十丈距离,朝着远处的那片璀璨的灯火急速飞驰。
突然,一簇不甚起眼的火光在车队前方亮起,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呼啸撕裂夜空。
「是火龙出水,快闪开!」
一枚形如龙首的炮弹蹿入前车的底盘,轰然炸开。
升腾的焰火和气浪将这辆『黑舆』直接抛上半空,四道矫健的身影撞出焰浪,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他妈的,这些鸿鹄也太嚣张了。」
重甲抬手拍灭肩头跳动的火苗,回头看向身后紧急刹听,一字撒开,将整个驿道堵得满满当当的车队。
「老大,怎麽弄?」
哐。
一扇车门被人抬脚踹开。
姬路城锦衣卫百户虬龙扛着一具明显经过改造,通体足有七尺长短的巨型『火龙出水』,从车中探出身形。
「他轰你,你他妈的不知道轰回去?不要跟这些小喽罗纠缠,直接杀过去,千户的命令是让我们进城救援阎君!」
「得咧。不过阎君是真帅啊,可惜我没资质,不然高低也要转序当一回武夫!」
重甲抄起一杆背嵬霰弹枪,翻身跃上一辆黑舆车顶,抬手拍了拍顶棚,嚷道:「听到老大的命令没有,油门给老子踩到底,谁敢挡路直接撞死!」
「大人,咱们的哨车被人偷袭,埋伏的应该是平安王麾下的鸿鹄。」
听着手下总旗磔狗的汇报,坐在车内的野老双手环抱胸前,眼眸微阖,脸上神色颇为复杂。
「明王那边还没有回话?」
沉吟片刻后,野老突然开口问道。
「回了。」
野老面色一喜,「快说。」
磔狗神色犹豫,「明王大人说」
「吞吞吐吐干什麽?明王到底说了什麽!」野老双眼瞪大。
「他说让大人您放聪明点,这种时候不要自找死路,更不要拉着他下水。」
野老怔怔的盯着磔狗,错愕的眼神看得对方浑身不自在。
「看来是我想多了,明王骂得好啊!」
野老摇头自嘲一笑,缓缓吸了一口气,吐气开声:「通知弟兄们,不要恋战,直接冲过去,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大阪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