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伏击,龙虎山天师府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如果李钧当真和龙虎山联了手,那我们阁皂山面对的,可就不只是天师府里的张家人了。」
姜爵提醒道:「除开如今已经可以斩杀序三的李钧,他的麾下可还有一名和武当道序一般无二的道四人仙主丶一名来历古怪的佛序四大黑天,唯一还算好对付的,恐怕只有那名阴阳四了。这样一股势力,已经足以堪比半座阁皂山。」
「合作的可能性太小,如今张崇炼正在合道的关键时刻,不会做出这样无谓的事情。」
「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有蹊跷。」
姜爵冷笑道:「按理来说,张崇炼合道是如今龙虎山最重要的事情。就算李钧袭击广信府,他们也大可以选择封锁山门,暂避锋芒。李钧就算再强,难道还能强攻龙虎山?」
「等到张崇炼以序二之身出关,要碾死李钧不过是弹指之间,根本不需要让张崇源那个蠢货出面,而且事情处理的如此畏手畏脚,竟被人连续攻破了数城道宫,闹到如今颜面尽失的地步。」
易魁斗冷声道:「龙虎山若是敢与武序联手坑害同序山门,那就是自绝于天下道门,必然会招致群起而攻之!」
「张崇炼的屁股下面可坐着白玉京『甲字天仙』的席位,要是有办法能够绕开黄梁梦境把他们赶尽杀绝,咱们也不至于忍气吞声这麽多年了。就怕他张崇炼狗急跳墙,锁死黄梁梦境,跟我们同归于尽啊。」
姜爵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沉吟片刻后,说道:「不过,易师弟你说的也有道理。大家做了这麽多年的邻居,这群姓张的虽然没有几个聪明人,但张崇炼可不是傻子,不太可能干出这种羞死祖宗的蠢事。」
「因此大概率是张崇源有鬼,或者就是李钧在作祟。」易魁斗语气此刻竟有了些起伏。
「师弟你终于有点人味儿了。」
姜爵笑道:「这人间的事儿啊,还得要用人心来看。什麽神,什麽仙,要是没有翻云覆雨,为所欲为的本领,那到了俗世就也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师兄教训的是。」
易魁斗拱手行礼:「掌教法旨,山下之事一切听从姜师兄的吩咐。接下来如何行事,请师兄示下。」
「追就可能会上当,可不追又交不了差,这事儿有些难办啊。」
姜爵一脸愁容,仰头望向头顶夜幕,星辰无光,唯有一轮圆月高挂。
「第一件事。」
姜爵垂眸看向易魁斗,心头已经有了决断。
「将葛敬师弟丧命分宜县的消息放给龙虎山,告诉张崇源,不管他有什麽计划,我们阁皂山将和李钧不死不休。」
「谨遵师兄法旨。」
「第二件事,吩咐门中的地仙们,在白玉京内和龙虎山共同申请调动南斗星辰,谁要是还想拦着,就把天阙抬出来堵他们的嘴。」
「那要是他们还不松口,依旧漫天要价?」
「那就请掌教出面,以『丁字天仙』的权限直接调动!」
「明白。」
姜爵继续吩咐道:「第三件事,你亲率各殿监院级的好手追杀李钧,但尺度要给我拿捏准了,别追的太凶,也别演的太假,免得让人说闲话。」
「演?」易魁斗不明所以。
「动脑子啊,师弟。」
姜爵无奈道:「说了那麽多,难道你还不明白?李钧要杀,但龙虎山也不能不防,只要他们有一丝吃里扒外的可能,我们就不能放松警惕。」
姜爵问道:「你在黄梁梦境之中,有没有当过猎人?」
「没有,在我看来,轮回修行选择的身份应当与现世有所关联,否则就算封锁记忆,也会不自觉产生排斥,导致无法融入轮回身份,影响修行效果和有效年限的积累.」
见易魁斗又有长篇大论的趋向,姜爵连忙叫停。
真不知道都太上忘情了,怎麽还会有这麽多话。
姜爵心头暗骂一句,说道:「我们目前的形势,就在于分不清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要想看清楚,那就要张弓搭箭,把李钧赶到龙虎山的面前,看看他们的反应。」
易魁斗问道:「如果他们不打?」
「那你调头就走,千万别犹豫。我会带人接应你们。」
「那要是李钧和龙虎山真的生死相搏,我要不要出手?」
「出什麽手?就给我站着看!」
姜爵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两方不管谁死了人,对我们阁皂山来说都是好事。」
「龙虎山恐怕不会让我们坐山观虎斗。」
「咱们最擅长什麽,不就是找准弱点聚力攻之吗?李钧丶陈乞生丶袁明妃,这些人不好杀,那就不管。找一个简单目标,表示表示态度就行。如果他们想在白玉京里打嘴仗,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他们慢慢磨。」
「是,师兄。不过.」
易魁斗问道:「如果不能杀掉李钧,葛敬师弟的仇怎麽办?」
「这个时候你又有师门情谊了?」
姜爵语气平静道:「放心吧,就算你没能杀的了李钧,只要不掉入别人的陷阱,掌教就不会怪你,葛敬师弟也不会怪你。只要阁皂山门不倒,冤雠迟早会报。我们不是龙虎山,也不姓张,谁都可以为宗门而死。」
「再说了,修道嘛,谁知道哪天成仙,哪天成土?」
易魁斗看着眼前的青衫背影,本该再无任何情绪波动的内心,却没来由起了一丝彻骨的寒意。
姜爵步出深坑,看向四周缄默的阁皂山弟子,大袖一挥。
「众弟子随本道君一同诵咒,送葛敬道君往生!」
「幽海枯寂丶洞天沉沦。吾名邹四九,以阴阳四庄周蝶之名,以人仙席位为引,以武当门徒为号,行黄梁捞魂,访洞天之门!」
一望无际的死寂世界,天空与海洋同样幽暗。
漆黑如墨的海面上飘荡着一艘小船,人仙席位所化的玉佩挂被一根长杆挑在船头,散发着青光,如同一盏信标航灯。
「算卦算不准就算了,可别连找人也找不到啊。我话可已经放出去了,赵衍龙,你千万别让我老邹丢面子啊。」
邹四九挽着袖子摇撸划船,口中不断吆喝着,双眼不断在黑沉沉的海面上梭巡。
「衍龙啊,衍龙哟,你要是还没死透,就给邹爷我来点反应啊。」
「陈乞生可说啦,他这辈子其他的事情都不干了,就给你们武当报仇。这年头,这麽实诚的传人可不好找了,你要是答应就来点动静,邹爷我等着呐。」
不着调的喊声回荡在海面上。
邹四九喊得口乾舌燥,眼冒金星,却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无奈之下,邹四九索性将怀中船桨一扔,仰面躺在船上。
「难道是邹爷我的打捞方式不对?不可能啊.」
「阁下这种招魂的方式,不能说对,但趣味性倒是十足,足够别致,有创意。」
小船吃水蓦然往下一沉,邹四九翻身坐起,目光死死盯着突然出现在对面的身影。
来人一身龙虎道袍,长相清秀,目光却略显呆滞,似乎心事重重,随时都在发愣走神。
正是龙虎山天师府法篆局监院,张清礼。
「哥们,这可是我的船。你不买票就上船,怎麽的,看不起邹爷我?」
邹四九双手摸过鬓角,一脸不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