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本官知道你还有几张方子。这几天整理一下,派人送到卫生署,别忘了!」 说罢,
他扬长而去。
……
走到府门口,一帮吹鼓手还在热闹的吹吹打打。
吴敖举起右手轻轻往下一压。
奏乐戛然而止~
乌泱泱的围观百姓只听得吴敖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医者仁心,为天下安,叶氏自愿献出祖传秘方。」丶
「来人,挂匾!」
一方烫金牌匾高高挂起。
鞭炮丶奏乐随之响起。
卧榻之上丶形容枯槁的叶天名再也没忍住,一口鲜血喷在白纱幔帐之上。
……
外人很难理解吴敖为何如此狠辣,认为这是欺师灭祖。
学术界,比较能理解这种「异端」仇恨。
何谓异端?
就是指和本派理念不符的外道学说。
叶天名,是脉学派。
吴敖,骨子里却是药学派。
两派不共戴天~
学术之争!
一点不亚于战争的仇恨,最终只能活一个。
……
没过2天,
叶天名吐血身亡,
吴门医派唏嘘不已,但对吴敖的恶评倒不算多。
虽杀之,实爱之?
古今中外,学界各派为了「维护正统」,以学杀人不是什麽新鲜事。
以吴敖的地位完全可以宣布叶天名的那些诊脉理念是异端邪说,然后召集业内人士研讨。
既诛心,也杀人!
最后,将师父的学说淹没在历史的尘埃当中。
就好比,
着名的牛顿爵爷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
牛爵爷能够扬名立万,因为爵爷是个天才。
实际上,
光天才是不够的。
每一位开宗立派的伟大科学家都是世俗战场的顶尖高手,把对手连同对手所创的学说一起埋入历史的垃圾堆。
普通人觉得天才性格宽厚,做事大度,不在意得失。
这是一种误解。
那是因为在真正的天才眼里,普通人无论富裕贫穷丶小聪明大笨蛋,都像是~一条狗。
天才只在意同类的冒犯。
与自己有分歧的学术理念,就是最大的冒犯。
学术之争?
不!
争的是智商鄙视链,以及百年之后教科书上的黑白头像。
……
「成药命名制度」出炉后,有很多名声不显的「各地名医」风尘仆仆赶到卫生署,主动献出自己的家传偏方。
小小一丸,人间留名,官府还补偿白银500两。
够了~
够了~
……
古人和现代人一样,贪财好色,踩低捧高。
但,
古人至少还在意自己的名声,尤其在意身后名。
方子,固然是家族后代安身立命的本钱。
可是,
他们认为如果亿万天下人的抽屉里,都藏着一颗以「自家祖宗」命名的药丸,后世子孙还担心吃不到一口饭吗?
从这一点看,
李郁觉得古人很可爱!
名声,也属于「虚妄」。
但是,
人类如果发展到了彻底丢弃一切「虚妄」的阶段,距离自我毁灭也就不远了。
……
卫生署在郊区的七子山,开设了一处庞大的现场试药点,向民间徵募志愿者。
盛夏,
正是各种疾病的高发期~
病人甄别后安置到相应的棚子里。
每日吃药,每日观察。
同类疾病,不同方子最终谁能胜出?取决于治疗效果。
试药免费,饭食免费。
……
这是一次绝佳的宣传机会。
试药棚区门口,挂的牌子是「御药局」。
有人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所有病人:
「陛下自掏腰包给你们免费吃药丶免费吃饭。要~感~恩~呐」
这麽说,
似乎也没有错!
但是,总觉得怪怪的。
总之,
所有病人发自内心的感激涕零。
在18世纪封建时代,看病吃药是一种很奢侈的行为,大概率人财两空。
……
吴敖搜刮的这些方子可不是寻常百姓花点诊金能接触的。
即使删减修改后,效果也比那些村野大夫丶江湖游医强10倍。
这段时间,
他胳膊缠着黑纱,整天守在御药局。
「吴署长~」
「哎呀,司马大人安好~」
俩人见面好似旧日老友,特别亲切。
前些天,
苏州府民判司马尚主动和吴敖示好。
作为一位曾经为苏州府城倒马桶工作殚精竭虑的男人,他完全有资格和卫生署对接。
……
俩人夜谈半宿,感觉遇到了对的人。
之后,
决定携手进步。
俩人合作的头一桩牺牲品就是叶天名。
拘押到府衙大狱,
没打他,
只是,每天的言语羞辱。
清高孤傲的一代名医叶天名何时受过这种鸟气,短短数日,三魂去了两魄~
……
看到吴敖将常见病症再次细分,并且注明主要症况,以及对应药丸的工作后。
司马尚感慨:
「吴老弟,你前程无量啊。」
「医者仁心。,弟我也想着借这项目博取些微薄名声。」
「圣天子在上,我等臣僚自当勉力。现在想来,本官当初在伪清郧阳知府任上做的那些荒唐事~惭愧,惭愧啊。」
「好在陛下宽仁,既往不咎。」
俩人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但没有一丝尴尬。
若有内行人在场,必定感慨这2位必定大有前程。
……
「吴老弟,老哥有件事犹豫不决,想请教你。」
「请讲。」
「松江府有位千金小姐仰慕老哥我的风采,此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娘家颇有家资,开着多家偌大的工厂,商会里也是一号人物。你说~妥当吗?」
吴敖沉吟片刻,
低声说道:
「慎重!」
司马尚肥脸上,笑容逐渐收敛。
……
「一方衰微,一方崛起,未来是两雄并列还是~」吴敖手上研磨动作不停,低声道,「司马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
司马尚欲言又止,摇头叹气。
心想,
辜负了佳人,但不能辜负了自己,先胡乱娶2房普通人家的妾应付着吧。
眼前扑朔迷离。
儒和商早晚有一场恶战。
到时候,两边各有法宝,都不敢想交锋的惨烈。
现在,
大家都看的出来陛下明显倾向于商。
可是~可是~
……
司马尚自认为立场是灵活的,他只想站在胜利的一方。
可儒商之争一旦开启,凡是沾边的人非死即伤。
大夏天的,
他突然狠狠打了个寒战,汗毛竖起,
嘀咕道:
「三九暑天,药局怎麽有股寒气。」
吴敖指指天空:
「今夏有些怪,太阳没往年毒辣,云层比往年多,确实没那麽热。」
……
数千海里之外,
爪哇岛中部的默拉皮火山,继沉寂了13天后,再次喷发。
炙热的岩浆流下,摧毁一切。
火山方圆50里内,白昼亦如傍晚。
因为有巨量的火山灰进入了大气平流层,慢慢扩散,遮住了阳光~
鸟兽们惶惶四散~
位于爪哇岛西部,距离火山600里开外的巴达维亚城也笼罩在不安之中。
鸟儿成群向西飞去,哀鸣凄惨。
总督大人停止了批阅文件,将鹅毛笔放入墨水瓶。
走到窗口,忍不住祷告:
「愿主宽恕世人的罪恶。」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