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行走于地上的天使开始真正长大,她此前经历过许多、流浪在世间,但无有真正与这个世界相处,就无法增长心智、获得自我。
自我是什么?它可以浅显地理解为一种意愿。
而这只自由的小蝴蝶在从前未有过,她不理解,也不懂得,天真且蒙昧,只是固执地走在路上,途径一站又一站,但不停歇的旅途会带来劳累、损伤幼小的翅膀,在人们看到她时,她已一次次远离,站在了距离此世遥远的地方。
在似乎可以称之为命运的某一日傍晚的海滩上,认真且肃穆地描绘景象的蓝胡子大人,他看到天使降临,又在同一刻欲要回归天国,于是追逐上去,出声拦住了那位自由的使者。
“我亲爱的姑娘,”他笑得欢欣且愉悦,仍旧是咏叹调一般的语气,这一刻的场景似乎与初见交汇,但雅各布知道的,这已有了极大的不同,他们现在遥隔万里,而她的身上也多了许多的生气,就如每一个年幼的孩童一样,生机勃勃、烂漫天真。
“——您是想要再度启程了吗?”
似乎一下连时间都变得很慢很慢,樱子很轻地呼吸,她想不到对面的蓝胡子大人正在做什么、是什么样的反应,她什么也没有想,安静地发呆,像是整个人都要像蒲公英那样,因为一阵风而飘摇飞散,又或者像是在冬日里哈出的一口白烟,一下就散去。
她有一点,想把自己藏起来。
因为,被看见了。
被看见的话,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接收到源源不断的‘反馈’的信息,那些人们都在想什么,他们的眼睛里有没有她,而又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们会想要做什么、说什么,又为什么要靠近她,一定要递过来他们的手……
这些都是樱子所不明白的事情,她有一点点茫然,因不知事而又无法生出恐惧,只是想去到别的地方,在一路上,人们从看不见她到主动看见,年幼的孩子跌跌撞撞,她被许多的人拥抱过、牵住了手,可是又从没有真正地靠近过。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世界,樱子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感受不到,她在一道透明且坚硬的屏障后,被保护得密不透风,可是又不得成长,连身为人的一颗心也被锻造得如钻石般冰坚而透明——当然,也或许那是天生。
但是在那一个傍晚的海滩上,拥有蓝色的络腮胡和橘橙色眼眸的大人,他越过了屏障,真切地见到她,也珍重无比、爱怜十分地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缔造出一根牵连着人间的蜘蛛丝,而这份伟力根源自堪称神性的爱,因而那份爱伟大无比,在奉献的同时给予出自由。
听筒中有着轻轻的呼吸声,不比一阵轻风更重的那样,但樱子还未感受到危险的时候,雅各布的笑声再次传递出,胸膛中阵阵颤动,从他口中说出的低沉悦耳的语声里带着安抚意味,“是因为‘想要’吗?”
“我欣喜于您拥有了自我,以及由自我而表达出的意愿。”雅各布思索着,“毫无疑问地,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很轻易作下定论,他仿佛能见到那双剔透也美丽至极的眼眸,有太多春日的色彩和天际晚霞的华光,多么令人动容。
趴在柜台上的樱子动了动她毛绒绒的脑袋,而雅各布好似见到了她这样的微不足道却也牵动人心的反应,很认真且带着端严态度地问道:“十分冒昧,但是我想向您问询——在这一次出发后,您会回到这里吗?”
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他都选择尽数包容,而不去擅自的干涉或改变,他只是想知道,她想要去向哪里,他又是否能提供给她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