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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枕收起油纸伞在檐下站定,对诸非相说他要返京。

“我想我需要同您说一声。”苏梦枕道,“明日便要动身,待今晚我再同他们道别。”

诸非相兴致缺缺:“只要你自己记得养护好你的身体,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汴京城里金风细雨楼已与六分半堂达成和解,今后依附于六分半堂,名为金风细雨楼,实则是六分半堂门下的一个,苏梦枕作为金风细雨楼的少楼主,被邀请前去赴宴。

名义上是赴宴,至于真正的含义,众人心知肚明。

为了表明地位,为了彰显威严。

此时诸非相一副毫无兴趣的模样,苏梦枕便咽下更详细的解释,沉默片刻,问起了自己回京以后该如何喝药的事情,而诸非相对此则明显提起兴趣,仔仔细细地叮嘱他,让他返程时多穿些衣裳,免得还没到汴京就要被人抬着回家。

与敬职敬业的诸大夫相比,其余人则表现出明显的不舍。

顾惜朝已把苏梦枕当朋友,问他:“……你还会来杭州吗?”

苏梦枕温和道:“若是有空,自然会来的。”

顾惜朝看了他一会儿,轻轻道:“我以后也会去汴京。”

苏梦枕微微一笑,道:“我等你。”

少年人的友情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忽如其来,自从顾惜朝担上陪苏梦枕泡药浴的工作,两人间的称呼便慢慢地从生疏的“苏公子”和“顾小兄弟”变成了“苏大哥”和“惜朝”。

称呼的变化意味着感情的亲近,双方彼此间相互欣赏,五岁的年纪差近乎于无。

顾惜朝又道:“你要好好养病。”

苏梦枕:“好。”

不止顾惜朝不舍,张厚心和红袖亦用行动表明了对苏梦枕离去的不舍。离去前夕,苏梦枕回京的马车上塞了满满当当的土特产,和药材挤在车厢里,看得苏梦枕哭笑不得。

诸非相倚着门笑吟吟地看,虽然他两手空空表现得更个没事人一般,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药材是他嘱咐张厚心塞进车厢的。

在宅院中歇息一晚,翌日天明,苏梦枕乘上回程的马车,隔着车窗向送别的几人挥手道别。

他向来少笑,不管是在寺庙中还是在汴京城中,诸多事情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然而到了杭州城后,苏梦枕却总是不知不觉地微笑。

山高水远,来日方长。

马车调转车头从门前离去,诸非相望着马车,转头回到院子里,顾惜朝转过头再看,院中已没有那道赤色身影。

顾惜朝难得有一位朋友,对苏梦枕的离去感到不舍,却搞不懂诸非相是否有所不舍。

苏梦枕离去之后,接下来的半年众人都未曾见过他。张厚心从各方小渠道得知远在汴京金风细雨楼的诸多事情,又拿过来同顾惜朝说,但总体上来讲,也只是江湖门派中少不得的种种纠缠。

江湖人终日厮杀不休,在顾惜朝看来着实是一件空费光阴的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所做的事毫无意义。

譬如金风细雨楼,如今虽说是依附着六分半堂求得一线生机,但苏遮幕建楼之初,早已在朝廷官府眼前过了明路,不中不下,地位分外微妙。

张厚心道:“若有谁能抗衡天下第一组织六分半堂,必定是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已经当了很久的老大,该有人将他们拉下神坛了。”

顾惜朝同意他的看法,想了想,又问道:“那诸大师呢?”

张厚心呆住:“诸大师……诸大师不会搅和进那些事情里。”

诸非相在江湖上名声盛极,一年不到的时间便闯出名堂,张厚心虽退隐江湖,但也知道暗地里和明面上有关诸非相的传言。

传言传言,许多和诸非相有关的事只能用传言来形容。

“若说地位,诸大师一人能比得上六分半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