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妈妈穿着一条深色碎花的长裙,看起来成熟稳重,脸上的神情则很疲惫,双手抱在胸前,是一个有些微不耐、警惕,和自我保护的姿势。
好像她刚结束一场令人心累的战斗。
曲榛宁很熟悉,这是她跟丈夫争执无果后,最常出现的姿态。
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曲榛宁,女人抬起头,有些怔愣,随后露出一个笑。
“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在同学家玩吗?”
她的视线瞥向一边,没有落在曲榛宁身上。
一瞬间,曲榛宁产生一种强烈的直觉——他的妈妈要离开这个家了。
此前他从未这么想过,哪怕父母曾吵到要离婚,他也觉得没什么,总会和好。
可这一刻,他的心里却有一个十分笃定的声音:这次是真的,他妈妈要离开了,不要他了,也不要这个家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好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泼到了脚。
燃得正旺的火焰熄灭了,一切热情和欢乐都随之变成了焦臭的灰烬。
父母宣布了离婚,在母亲离开家的那一刻他才被通知。
而这件事的准备工作那样漫长,漫长到要收拾走二十多年来的一切痕迹,漫长到办理很多分割的手续。
可一切却那么匪夷所思,竟在曲榛宁不知情时悄然地、顺利地进行。
他甚至没有撒娇挽留的机会。
说来,好像还是怕影响他考试,出于关心和爱才做出的这样的决定,实际却是在曲榛宁最快乐的时候砸下当头一棒。
此后,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父母离婚半年后,父亲跟别的女性交往,母亲也跟离异带着儿子的冯叔叔组建家庭。
至于曲榛宁,前一天还自以为是爸爸妈妈心上的宝贝,想象着考完试要一家人去什么地方旅游,有什么计划,而后一天就要承受自己哪边都不属于的现实。
他不记得那天谈迟是什么时候来的了。
妈妈走后,占据视野的大箱子被工人抬走,客厅显得比平时都要大。爸爸抽着烟跟了出去就没有回来,自己则坐在角落的小椅子上。
这个椅子还是为了方便一家人换鞋,他妈妈专门买的。
这个家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空旷,原来放满生活用品的房间看起来总是很杂乱,可拿走一半的东西,也没有更加整洁。
它看起来就像被掠夺后的废墟。
曲榛宁看着,突然觉得脸边很痒,转过脸,谈迟已经站在了身边,用手碰着他的脸颊。
那天谈迟具体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怎么安慰了曲榛宁,曲榛宁已经不大能记得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睁大眼睛,仰起头,很认真地跟谈迟说,“小谈叔叔,我刚刚估分了,考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曲榛宁刚过完十八岁生日。
他整个暑假都过得消沉,生日前几天却忽然精神了不少,或许心里还隐隐有着些许期待。
但结果是,他的期待落空了。
他收到了两句轻飘飘的祝福和两个大额的电子红包,相见的人却没有一个出面来见他。
一个家散掉了,就像破碎了的镜子,永远不会恢复如初。
切实地意识到这一点,无论成年,还是考上心仪的大学,都没有令曲榛宁感受到丝毫喜悦。
这是他十八岁学到的第一课。
真正体会到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