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傅慎只觉得嗓子眼儿、鼻子眼儿里俱是一阵钻心的痒痒,他猛地耸动了几下肩膀,算是做了个预备动作,紧接着结结实实地打了个足以响遏行云的大喷嚏!
许是觉得脸上面子挂不住,这厮当时便惹了个大红脸,直起腰来指着贺长澜怒喝道:
“贺长澜,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玩儿我?”
贺长澜仰着头大笑出声,只探出了手中那柄红缨枪,用枪尖儿拨开了那堆被砍得零零碎碎的棉絮,露出了谢凌风那颗死不瞑目的可怖头颅。
“喏,这便是我藏的人啊!是世子眼神儿不好没看见,这可怨不得我。”
说着,他嫌恶地将那颗恐怖的头颅戳到了傅慎面前,随后悻悻地移开了目光,胆颤心惊地朝旁侧看去。
“这是什么东西?”
傅慎蹲下身子仔细一看,胳膊上顿时鼓起了密密麻麻一层鸡皮疙瘩,如同见了甚么洪水猛兽般紧着咽了几口唾沫,被谢老将军的那双眼睛骇得直接栽坐于地。
待到他好不容易从惊吓中缓过神儿来,坐在地上颤声朝贺长澜怒骂道:
“呸,晦气!贺长澜你他娘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把这颗脑袋裹在被子里做什么?”
贺长澜长眉一挑,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来。
他不屑地瞟了傅慎一眼,自顾自地转身坐回榻上,伸手替自己斟了一杯酒,移到唇边抿了一口。
傅慎起身拍去衣袍上沾染的尘土,惊魂未定地望着那颗头颅。
“呵!世子还未回答我的话,此次世子前来助阵,究竟带来了多少人?可否与晏西楼那五万精兵一战?若是前来送死的,那便不如不来。”
贺长澜翘着腿打量着眼前被吓得狼狈不堪的傅慎,忍不住从喉咙里哼出一声嗤笑,仰头将杯盏里的烈酒一饮而尽,启唇将方才问过的话又向人重复问了一遍。
傅慎拍了拍胸脯,将手中长刀朝地上一掼,朝贺长澜伸出了右手,摇晃着比划了一阵儿,胸有成竹地说道:
“足足五万精兵,再加上你剩下的这些小鱼小虾,定能把你说的…那什么晏西楼打得落花流水。”
“哦?世子可知晓晏西楼的厉害,可莫要如此自负。”
贺长澜将手中的杯盏轻轻地落下,托着下颚摇摇头冲傅慎笑道。
闻言,傅慎白眼儿一翻,从鼻子里哼出声冷笑:
“贺长澜,你不服我,这我知道。可今非昔比,这次可由不得你了。”
“哦?这话儿我倒是听不懂了,不知世子此话何意啊?”
贺长澜掀开眼皮,饶有兴味地问道。
可傅慎并未直接回答,只见他起身掀起了帐门,欠身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
“陛下。”
听到这一声陛下,贺长澜瞳眸惊颤,背脊霎时僵直在原处。
“许久不见,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么?”
黑暗中传来一声低哑的轻笑——那嗓音乍一听竟是温柔的,软软地拖着慵懒轻浮的尾音,可贺长澜却敏感地察觉到了那人隐藏在笑声背后的恼意。
“怎么?我如今管不住你了,是么?贺—长—澜。”
贺长澜抬眸向前方望去,只见那憧憧灯影之下,傅良辰身着明黄色龙袍,正用那双矜贵漂亮的眸子打量着自己。
“殿…下?是你吗?”
他颤抖唇唤出那个名字,膝盖一弯,匍匐着跪伏在人脚底。
“嗯,是我啊。”
傅良辰笑了笑,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他缓缓地踱至贺长澜身侧,纡尊降贵地敛起衣袍、俯下身,一如从前那般,探出指尖儿将那张丑陋的脸轻轻勾起,仔细地端详着那纹了青色蜈蚣的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