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说。”
这声儿太小了,又模糊,每个字中间好像还混了点液体翻涌的响动。
陆衡凑上去:“你说什么?”
陈自原看着陆衡的眼睛,眉心骤然一抽,以十分扭曲的状态拧起,他咳嗽起来,狠狠攥紧陆衡的手臂。
他好像突然失重,处在极力想抓住什么保持清醒的空间状态中。
“原哥!”陆衡吃痛,惊恐看向陈自原,他这反应太大了!
陈自原的脸色愈发惨白,他要回应陆衡,说句别担心,但只能发出呜咽的声响,随着无数声咳嗽,同时胃部涌上的血腥味瞬间充满口腔。
再强大的意志压制不住生理反射,陈自原不想太难堪,下意识偏头,猝然呕血。
变故突如其来,于是关心则乱,陆衡滞了一下,无法快速采取有效措施。他只能搭住陈自原的身体,不至于让他倒下,然后颤颤巍巍擦掉他唇周血迹。
陈自原的第二口血吐在陆衡掌心,凄凄惨惨地淹没了那道伤疤,彻底晕过去了。
陆衡的眼泪是条件反射下掉出来的,他认为自己没有哭,强制冷静,拨通120。
救护车效率很快,半个小时后他们就在医院了。整套基础检查下来,初步诊断陈自原是急性胃出血,看着吓人,实际情况也吓人。得住院了,有没有其他问题要等住院后再检查。现在关键问题是要把胃部出血点止住,如果止不住就得动手术了。
今天天气不好,厚厚的云层阴沉沉,遮住了光,外面好像要下雨,又冷,风呼呼吹。
环境影响心情,陆衡也压抑。
市人民医院人满为患,住院部没多余的床,陆衡跟着医护从急诊出来后,他们暂时把陈自原送到一间四人病房内,一张靠窗病床。陆衡在此期间提了很多次,没有单人病房,双人间也行。可医生护士太忙,没人给他办这事儿,说再等等,晚上看看。
陆衡就等着。
陈自原没醒,针已经挂上了,医生说下午人就能清醒,至少一个星期不能吃东西,胃得好好养起来。
陆衡记下了,跟医生说谢谢。
他坐在陈自原的病床边,神情空洞,听着呼啸寒风突感烦躁,拉紧窗帘。
陆衡现在身上还特别痛,昨晚被陈自原扛着腿//冲,骨头都能散。他那会儿觉得陈自原太凶,好像使不完的劲儿撒泼似地倾注在自己身上了。陈自原散发出某种野性的温柔,陆衡爱死这种感觉了,认为每天都可以尝试一次。
怎么这会儿就病弱弱地躺在了这儿?他瘦了好多,苍白无生机,像团虚无的雾气,稍微吹一下就散了。
陆衡真怕他散,战战兢兢地守着,然后越想越委屈,忍一天没哭,现在眼睛红了。
“我就问你几句话而已,你给我吐血,这算什么?”
陈自原眼睫动了动。
陆衡没看见,眼睛全被潮润的水汽糊住了。他小心俯身,低头靠在陈自原的胸膛,眼泪坠落,有点赌气:“以后不问了,身上多少血啊还不够你吐的。”
陈自原有感知了,手指微动,睁眼看见一片粉,还有若有若无的甜橙香。这些因素聚拢,落到他身上,实在幸运,生命是圆满的。
陈自原拍拍陆衡的头发,很轻,像飘落的羽毛。
“小穗。”
陆衡不肯抬眼,说嗯。
陈自原说:“别哭。”
“我没哭。”
陈自原又说:“我的错。”
陆衡问:“错哪儿了?”
陈自原想也不想:“哪儿都有错,你别生我气。”
陆衡没吱声了。
此类对话实在没营养,但说起来有滋有味,全是乐趣,比满嘴山珍海味来得心安。
陈自原把虚弱的劲儿全给陆衡看了:“小穗,我口渴,想喝水。”
陆衡抿唇,挨上去,在陈自原嘴角碰了碰:“你现在不能喝水,也不能吃东西,遵医嘱。”
陈自原得寸进尺:“那你多亲我几下。”
陆衡笑了笑,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