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同?寿,回顾这短暂的一生,她觉得自己极其幸运,有至亲,有挚爱,还有挚友相伴,杀过妖兽,行过山河,观遍四季,潇洒恣意,不受拘束,如飒沓流星,如山间清风,虽也足矣却有惋惜, 身体?无比轻松,感受不到伤痛,连语气都?平稳许多,“袁姑娘,你若见到长宁,便同?她说,路菁此生极幸之事颇多,可认识她纪长宁乃是?幸事之幸,有友如此,此生无憾……” “我?记不住,”袁茵茵声音带着?哭腔,连连摇头?,“路仙长,我?记不住的,你要自己同?她说。” 路菁望着?天空,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好似看见那种满姹紫嫣红绣球花的院子,以及每个午夜梦回都?入梦来的熟悉背影,那人转过身,一如梦中的容颜,低眉浅笑似二?人初见那般,朝着?自己伸出手,声音婉转动听,语气带笑,“路菁,我?等你许久了。” 路菁眼睛熠熠生辉,直愣愣望着?那个人影,奋力跑去,唇角也露出了点?笑意,可声音却渐渐变轻,一字一句呢喃,“你且告诉她,莫要难过,我?不过是?去……寻自己的三月春……” 风沙吹来,搭在腹部的手腕缓缓垂下,周遭顿时安静下来,只余下呼呼作响的风声。 “路仙长……”袁茵茵嘴唇颤抖,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路仙长!” 待寒冬渐去,便与春日暖阳相拥。第198章 第一百九十八回 湖底异常安静, 好?似天地间只剩下自己,身体轻飘飘的,缓缓漂浮着, 可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湖水漫过?全身,拉着人不断下沉,寒气透过?衣衫刺入骨髓,冷得像一把锋利的剑,让人不寒而?栗。 脖颈似被一只大手扼住, 冰冷的湖水钻入口鼻带来了难受的窒息感, 睁开的眼睛只是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像是一抹驱散阴暗的亮光。 纪长宁的意识开始模糊, 生命开始逐渐消逝, 眼前浮现了很多画面,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她有些分不清了, 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是自己,只觉得下沉的身体无比疲惫, 动也不想动。 口中吐出的气泡在水底漂浮着, 光线洒下犹如一场美好?易碎的梦, 那些泡沫中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脸, 有过?去亦有如今,最终纷纷变成?了自己的脸。 经历良多都熬过?来了, 怎会在此时放弃, 无论是何逆境都能拼尽全力,唯有自渡, 方是真渡,今日纪长宁若死?在这里,不甘,不愿,亦不能! 涣散的瞳孔恢复了光亮,纪长宁开始拼尽全力挣扎,四肢试图抓住什?么却无济于事,可强烈的求生欲令她奋力往上游动,她咬着牙朝着湖面的亮光处游去,哪怕双手有些僵硬,意识变得模糊,依旧没有放弃,只是看着那代表生的希望。 湖面上似浮现了个人影,缓缓转身,是纪长宁记忆中无比熟悉的模样,笑起?来时眼角有些细纹,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容貌,她眉眼弯弯,举起?右手上下挥动,声音透过?湖水传来,带着悠远沉闷的声音,她说:“宁宁,加油,别?放弃啊!” 纪长宁心口绞在一起?,有些分不清从眼睛中流出来的是湖水还?是眼泪,她在那一个个浮现自己画面的泡沫中,奋力上行。 湖面平静无波,却突然冒出了一串气泡,咕噜咕噜,涟漪泛起?,动静越来越大,像是什?么东西从水底挣脱出来,好?一会儿,便见一个人影从水底钻出脑袋。 浑身湿漉漉的纪长宁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游上岸,当双脚踩到草地时,浑身的力气顿时消散,她跌坐在岸边,垂着头?,弓着背,发?丝凌乱,像是从水底爬出来的女鬼,整个人咳的撕心裂肺,眼泪鼻涕一道流出来,极其?狼狈,可更多的是孤寂凄凉。 “怎弄成?这样啊。”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纪长宁浑身一僵,耷拉着眼皮动作迟缓的抬头?,看到一个人影逆光站在身前,她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到那张同记忆中未变分毫的脸时,眼眶通红,喉头?哽咽着,几乎无法发?出声音,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师……师兄……” 薛云阳蹲下身来,捻起?袖子一如少时那般,动作轻柔的替纪长宁擦掉脸上的水渍,再轻轻拨开粘在她脸上的湿法,声音依旧温和有礼,“阿宁这般大了,怎还?是冒冒失失的。” 只一句话,纪长宁的眼泪便涌了出来,她咬着唇生怕自己泄露出哭声来。 “莫哭,莫哭,”薛云阳有些慌了,忙用指腹抹掉那些眼泪,无奈笑道:“你以前受了伤都忍着不掉一滴泪,怎越长大越爱哭了呢。” “对?不起?……”纪长宁沙哑着声开口,声音因哽咽变了音,不像是一句话。 “嗯?” “都是因为我,才会害你丧命……师兄……对?不起?……对?不起?……” “怎会怪你,人心险恶,世人愚昧,同你有何关?系。” 纪长宁控制不了自己眼泪,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助的摇了摇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是她一手造成?的薛云阳的死?,明明,薛师兄的结局不是这样的,若不是自己,薛云阳不会死?的。 双手止不住发?抖,第一次杀人时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那种利刃刺穿皮肉的触感真实的令人害怕,温热鲜血飞溅到脸上时留下的粘腻触感,好?似还?在停留在脸上,砍下脑袋时就?如同切西瓜一样不费力,红白?相间的脑浆流了一地,回想着那些画面,纪长宁浑身普如同坠入冰窟般,冷的颤抖起?来,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阿宁,”双手被一股暖意包裹着,纪长宁抬眸看见薛云阳眼中的自己,凌乱,狼狈,惊恐不已,人影消散后,是薛云阳心疼不已的眼神,“你我皆知?,有些事是早已注定的,并非你我能改变,我的死?是如此,他们的死?亦是如此,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说完,薛云阳抬手轻轻拍了拍纪长宁脑袋,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轻柔道:“往前走吧,不要回头?了,往前走吧……” 放在头顶的手逐渐化作灰尘,纪长宁看着眼前的人化成?粉末,一点点消失,瞳孔放大,眼神微动,却强忍着没眨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薛云阳的场景,那日春暖花香,微风和煦。 迎春花开的正好?,对?所有一切都感到陌生和迷茫的纪长宁躺在路边名为赏花实则偷懒,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再睁眼时眼前突然出现张大脸,吓得她大叫了国骂。 彼时的薛云阳亦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见状,脸上闪过?几丝窘迫,有些急促的摆手,“你莫要害怕,我只是见你昏倒在路旁,这才过?来瞧瞧,并非有心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