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却是怎样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段爻也没闲工夫再搭理她,转头看向段月满,眸色沉沉,一只手?牵住了她的手?腕,语调与刚刚判若两人,声?音柔慢道?:“走,我们回家。” 她实在被吓到了,身体有些发软,垂眸看着那抓住自己?的手?,冷光下手?背的青筋微微突起,他抓得很用力,但莫名地让她感到心安。 乖顺地跟着他的身后,段爻走得很快,似乎这地方他是一秒也不愿意多待,但拉着段月满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此时夜幕降临,天色已经完全暗下。车飞快行驶在路上?,车窗被滴落的雨水晕湿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滑痕,穿梭在这密雨林里。 车内的气氛很安静,彼此的呼吸声?被雨声?覆盖,只听得见雨水敲击玻璃的细响。 “小叔叔。”小孩的声?音又软又细,听起来闷闷的,像覆上?了一层朦胧,“对不起。” 余光瞥向,小孩的脑袋低垂着,昏暗的车里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抬手?轻擦过?眼角的动作。 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双眸幽深地看着前方,沉默半响,他才缓缓开口:“是我不好。” 段月满的脑袋怔愣了一下,随即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他。 “我不该带你来的。” 眸光瞬间黯淡,手?指揪着裙子一角弄出了一道?很深的褶痕。她抿着嘴沉默着,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腿上?,和这潮湿阴雨揉混在了一起。 等车行驶到家,两人沉默了一路。段月满知道?是自己?弄砸了家宴,想必小叔叔不高兴了,她不敢再开口说话,内心压着的愧疚愈发浓烈。 她独自一人回了房间,没有开灯,一向怕黑的她此刻仅是待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待在这被暴雨笼罩的黑夜里。 门口蓦地传来了几下敲声?,她整个人身子一僵,有些讶异地看向门口。她微张开嘴巴尚且还没说出一句话来,那门在下一秒就被打开了。 段爻出现在了门口。 “小叔叔?” 意外,期待,蕴着深深的歉意。像被暴雨侵蚀了的泥地里,却依旧冒出的嫩芽尖尖。惶恐不安,却又带着难以抑制的翘盼。 偶尔从天空划下了几道?滚雷闪电给这房间里带来了些许光亮,依稀能?看清段爻的表情?。高大的身躯藏匿在阴影里,黑长的睫毛低垂着,那双眼睛却静静盯望着她。 他缓步走到段月满的跟前,两人间的距离仅有一拳之隔,可段爻眼睁睁地看着那眼底下的脑袋越垂越低,不由得低笑?了两声?,随即声?音从她头顶缓缓传来:“段月满,把头抬起来。” 身体微顿,但还是听话地抬起了头。她仰着脑袋,泪水浸湿了她的眼眶,眉梢红红,忍着泣声?,看起来好不可怜。 现在倒真的像一只在雨中可怜兮兮的流浪小狗了。 随着鼻息间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段爻轻叹一声?,微歪着脑袋看着她,眼神透着一丝无奈:“小侄女,你是水做的吗?怎么那么爱哭。” 她抬起手?擦拭掉眼泪,抽吸了两下鼻子,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道?:“对不起小叔叔,都是我不好,是我搞砸了今晚的家宴,惹你不高兴了。” 段爻一侧嘴角略略扬起一个小弧度,忽然?蹲下了身子,与她平视着望着她的眼睛,伸手?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对她道?:“我是生气,但不是因为你。这件事情?你没错,你不需要自责。” 段月满的眼睛长得很漂亮,清澈中带着灵气。由于?是刚哭过?,眼睛里还存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像和煦的光耀撒在湖面,温暖而柔和。她眨了眨眼睛,看着段爻有些欲言又止。纠结半响,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叔叔,今天晚上?你在那说的话,你......你自小就不在段家生活吗?” 小孩问的谨慎,一边还观察着他的表情?,段爻的神色掠过?一抹忧郁,但很快又恢复如初。随即起身,坐到了段月满的床上?,姿态散漫随意,与平常无异,开始回忆着从前。 “我和段明珍是双胞胎,我从一出生的那一刻起,老爷子就找人给我算过?命,那算命人说我八字与他相克,会?给段家带来灭顶之灾。那时候的段家可谓是如日中天,老爷子最是相信这个,自然?不可能?任由我这么个隐患在家,所以我从医院出来就直接被抱到了一处偏远的山庄养着,就连我母亲也不知道?我在哪。后来因为这件事情?,我母亲便经常和他吵架,继而患上?了抑郁症,没过?几年就走了。是自杀,在她生日那天。在我14岁那年,一直照顾我的英姨也离开了人世,也就是乐安的母亲。老爷子怕我长大后不受他控制,所以把我扔到了西?贡,我跟着那边的训练基地摸爬滚打了五年。后来我到美国读书,创办了自己?的公司,那几年段家的产业下滑,老爷子看到了我的成就,美名其曰不忍看到我在外受苦,就把我带回了国,想以此来挽救他的公司。” 说到这,他话音稍顿,再次抬眸看向段月满时,调侃的语气悠悠道?:“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其实我和你一样,在段家仅占了个姓氏而已。” 相比较于?段爻忆往事时的轻松且不在意,段月满听完后却沉着小脸,心里十分难受。她从未想过?那般厉害又受人敬仰尊重的小叔叔,却有着这样一段痛苦的回忆。不,不能?说是一段,是占据了他整个年少时的回忆。那些口口声?声?的家人,却是拿着刀子捅他最深的人。 “小叔叔。”段月满不受控制地喊了一句,却在话音落下时,就已经难受到哽咽。 段爻微蹙着眉,站起身来抽取了几张纸巾胡乱地擦拭着她脸颊的泪,实在是拿这个爱哭的小侄女毫无办法。明明是无奈的表情?,却又透着丝丝温柔:“段月满,你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不是水做的?” 段月满仰着小脸,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地掉,如水的眼眸炯炯地望着他,啜泣道?:“小叔叔,我心疼你。” 段爻擦拭泪珠的手?一怔,内心深处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异样,眸光微变,垂眸深深望着她。 缄默半响,他伸手?捏了把段月满的脸颊,双眸微眯,带着点恐吓的语气道?:“小侄女,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我就把你扔到这深山里和狼一起哭。” 这招果然?奏效,段月满在一秒内便止住了眼泪。 他就喜欢小孩这副又乖又怂的模样,看着她,不免心情?也好了许多。 下一秒,他继续佯装威严,继续命令道?:“去洗个澡。” “哈?”段月满有些呆住了,睫毛木讷地眨了两下,脸颊瞬间一片绯红。 段爻看着段月满那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那嘴角是压制不住的笑?意,他这小侄女未免也太可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