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的照亮,大片黑暗包裹着火焰,如黑色的海水轻吻金色的沙滩,模糊了边缘。
搅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偶有几滴液体蹦跳着探进玩家们的视野,秦光霁看清那是三种不同的颜色:白色、绿色、紫色。
突然,绿色缸中的木棍停止了搅拌,紧接着一道红色的光圆滑地鼓起,迅速覆盖了整个缸口,并向外伸展,好似一轮红日从海面升起,带着新一天的炽热。
红光最终凝聚成一个红色的光团,脱离了大缸和火焰,在四周打转。
经过玩家们面前时,光团似乎被这些闯入者吸引,冲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光团越来越近,干燥的灼热越来越浓,但它最终撞上了一层横在玩家面前,同时挡住了他们的透明屏障,被像皮球一样远远弹开,很快不再执着。
它环绕一圈,将周遭一一照亮——除却三口大缸,这里空无一物。它回到自己诞生的缸前,向上飘向头顶的黑暗。
它很快融进了漏斗状的天花板,如经历了一场日食般,渐渐消失不见了。
红色光团消失的那一刹那,新的黑色光团从白色大缸中诞生,接着又是黄色,再是红色、黑色、黄色……周而复始、秩序井然,流水线般的诞生使人联想到外界三区,在被玩家们的到来打破平衡之前,它们也是如此自如地运转着。
“你们不该来这里。”苍老的声音有些熟悉,秦光霁回想过往,将这声音与骤然衰老的Ella联系起来。
然而,当玩家们的视线聚焦于声音的主人,回应他们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这是一张超乎所有人想象的脸。
好像蜡像融化后再次凝固,五官扭曲着重新组合,鼻子坍塌后被压扁,两个鼻孔像两个黑洞一样点在面部中央。没有嘴唇,棕色的牙齿一半裸露在外,口水在嘴角堆积,致使皮肤溃烂。眼皮上堆积着褶皱,眼睛的眨动变得极其艰难,混浊的眼珠缓慢地转动,没有光亮。
大大小小的红色斑块占据了脸颊和额头绝大部分的皮肤,隆起和凹陷的肉块抱成小团,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数千万年来的造山运动。
她没有睫毛和眉毛,稀疏的头发隐藏在兜帽的黑暗里。她的背部佝偻着,浑身上下被黑袍包裹,每一步的挪动都缓慢艰辛。
当她以这副面容出现在眼前时,相比于因非人外表产生的惊讶和畏惧,更多存在于秦光霁内心的是一种猜测被验证后的释然。
迷幻的世界里,人们总是喜欢用各种难以理解的方式诠释自己的判断,比如剧本,比如游戏,但当他们着眼于现实,将猜测一个个排除、修改,便会发现其实自己所见的一切都已在其最表面的层次上给出了答案。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里都出现了同一个词汇:烧伤
它就像一把钥匙,串联起了先前一切。
为什么会有无端燃起的大火,为什么会有从火中诞生的焦尸,为什么他们无法扑灭火焰,连触碰都是禁忌。
其实原因很简单——火焰不止是某种攻击的意象,更是世界造物者的真实经历。
精神世界里,一切看似坚固的架构都建立在飘忽的意念之上,而情绪,就是精神海洋里最大的浪花。
那也是恐惧的武器。
至于为何如此确定面前这人就是创世者?
秦光霁叫停了她蹒跚的步伐:“在这里,就不必以这幅模样示人了吧。”
她的目光停留在秦光霁的身上,没有上下打量,只是持续地沉默。
秦光霁耐心等候着,直到对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
“早就回不去了。”她说道。她的语速很慢,断句吐字似乎有些困难。但她嘴部的每一次翕张都非常标准,透露出一种竭力掩盖异样的执着。
角落的大缸仍在一丝不苟地熬着,三种颜色的光交替出现,每一个光团都会来到她的身边跳跃,她也像对待孩童一样安抚着它们,目送它们飞向高空。
片刻后,光团的出现停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