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还能战斗的三艘「江海」级多多少少都受了点损伤,现在由「大三元」号带领,迎着尼德兰号的炮火发起决死冲锋。二十四磅炮弹击中舰艉时,李国富正亲自指挥两门阿姆斯特朗炮轰击「尼德兰」号。巨大的气浪将他掀飞在舱壁上,断裂的肋骨刺破肺叶。
「阿阿昌」他摸索着抓住大副陈永昌的裤脚。这个陈永盛的同宗兄弟的左臂早被气浪削去,此刻正用牙齿咬着止血带往残肢上捆。
「带弟兄们.回家」李国富的瞳孔开始涣散,眼前浮现出婆罗洲的棕榈园——那是他长大的地方。五年前他在婆罗洲参加了罗大纲的太平军,发誓要以命换命,把荷兰人撵出南洋,今天他已经履行了自己的誓言。
陈永昌吐出嘴里的血沫,用仅剩的右手升起血旗。在他身后,浑身烧伤的炊事兵老周拎着把菜刀冲上了甲板——荷兰人的68磅炮弹正在凿穿舰体,但每个活着的太平军都跟着血旗在冲锋。
范·海默少将站在「尼德兰」号的舰桥上,手中的望远镜微微颤抖。三枚橘红色的信号弹在西北方的天际炸开,那是范·霍文舰队遭遇强敌的求救信号。他的目光在燃烧的七省联盟号残骸和远处的信号弹之间来回游移,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将军,我们」副官的声音带着迟疑。
海默少将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思绪飘回了四十年前的滑铁卢战场。那时他还是个年轻的少尉,作为志愿兵在英军中服役,亲眼目睹了拿破仑近卫军的覆灭。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在英军的炮火下成片倒下,鲜血染红了比利时的麦田。那一幕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明白了战争的残酷——人命不是数字,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荷兰只有三百二十万人.」他喃喃自语,「男性不过一百六十万,霍文中将的编队中就有将近两千.」
副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将军的意思。损失两千人,就意味着损失了全国千分之一点二五的男性。这个数字在人口四亿五千万的中国面前,简直微不足道。但对荷兰来说,却是难以承受的代价。
「传令,」海默少将终于下定决心,「全舰队转向,救援风帆舰队!「
「可是将军,」炮术长忍不住插嘴,「那三条中国武装商船都已经受了重创.」
「让他们去吧。」海默少将疲惫地摆摆手,「我不能用两千荷兰人的生命去和两千中国人的生命做交换」
当尼德兰号开始转向时,海默少将最后看了一眼大三元号上升起的血旗。那面猩红的旗帜在阳光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嘲笑他的退缩。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荷兰.已经无法承担维持东印度群岛殖民地的代价了!因为维持这个富庶的殖民地的代价将是无数荷兰人的生命!
万丹苏丹阿贡十七世站在崖顶,手中的克力士剑第一次对准了荷兰要塞方向。在他身后,数百名土着战士屏息凝神,注视着爪哇海上的惊天剧变。
「苏丹陛下,」年轻的王子纳拉声音颤抖,「那是.荷兰人的大船在燃烧?「
阿贡十七世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海面上那团巨大的火球。七省联盟号正在缓缓下沉,燃烧的船体仿佛要将周围的海水煮沸,升腾的蒸汽与黑烟交织成一幅末日图景。
「天朝.」一个年迈的武士突然跪倒在地,用颤抖的声音喊道,「是天朝的舰队!「
更多的土着战士跟着跪下,他们看到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三艘燃烧的中国武装商船正在追击荷兰蒸汽舰队,而那面猩红的战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自由!」阿贡十七世突然高举克力士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自由!」数百个声音同时响应,声浪震得雨林中的飞鸟四散。
在崖顶的另一侧,几个荷兰殖民官员面如土色。他们从未见过土着人如此狂热,更没想到号称「海上马车夫」的荷兰舰队会在中国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快,快回要塞!」为首的官员颤抖着下令,「我们必须.」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支羽箭就穿透了他的咽喉。阿贡十七世放下长弓,目光如炬:「今天,我们要夺回属于我们的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