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 她不理会父亲气到变形的面孔,快步朝院中走去。
“走吧。”她对墨兰道。
墨兰赶紧点头跟上,阮明姝走得极快, 墨兰甚至来不及和阮家的几个丫鬟告别。
帘子落下,轿子稳稳抬起。
阮明姝终于支撑不住, 像被抽去力气般,瘫坐在软垫上。一滴泪未能压住, 缓缓流出眼角,她吸了吸鼻子,很快擦去了。
轿子走到巷口时, 缓缓停下了。
阮明姝微微撩开帘子朝前方看去, 原来巷口太窄, 对面有辆马车先驶了进来, 轿子便不好出去,只能等那马车朝边上挪挪,多腾出点空来。
阮明姝这边张望着, 那马车的帘子也半掀开, 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探出身来。
“小怜?”阮明姝讶然道, 将轿帘撩得更开些。
洛云西也在马车上么?阮明姝正猜测着,对面洛云西艳绝京华的面容已从帘后露出。
“明姝, 好久不见。”她朝阮明姝嫣然一笑。
洛云西憔悴清减许多, 原本总爱着浓妆的她,今日竟未着粉黛, 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阮明姝怔了一下, 才开口道:“云西。”
“我回来看到你留的信, 便带着银子去衣铺找你, 没想到......你有事便去忙吧, 银子先拿上。”
洛云西说完,便示意小怜下车,将银票递去。
“我没有什么事,只是现在不方便呆在家中罢了,”阮明姝苦笑一下,“我们去坊门前面的茶肆说吧。”
洛云西点点头:“也好。”
*
两人似乎都有心事,缄默着走进茶坊。
小二陡然见到两位绝代佳人,惊得手忙脚乱,诚惶诚恐地引她们在僻静处坐下。
堂中有高台,一位素丽少女轻轻拨着琵琶,低吟浅唱。
洛云西瞧见少女戴着银指套的灵巧右手,眸中划过伤痛之色,不自在地动了动右臂。
“你的铺子,怎么好端端没了?我今日过去,铺门紧闭,说是被人买下了。”洛云西先询问道。
阮明姝轻叹一声,将赵为铭陷害、父亲入狱、钱老娘趁火打劫等事一一说与洛云西听了。
洛云西听得直摇头:“没想到短短一个月,竟生了这么多变故。”
“是啊,我那日实在走投无路,便去粉黛巷找你。”阮明姝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平日里怕惹是非不愿过去,定做的衣服都让你来店里取。出了事需要你帮忙了,才颠颠跑过去,我也替自己臊得慌。”
洛云西笑着摇摇头:“这没什么,我若是你,定然也会这样做。那粉黛巷是销金窟,也是焚身火海。沾染上了,扒皮动骨也难逃脱。”
阮明姝觉着,她这话悲凉中带着恨意,不由问道:“云西,你这些日子去哪了?”
洛云西眉目低垂,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笑道:“我去赎身了。”
“啊。”阮明姝着实吃惊。
“嗯,我现在是自由之身了。”洛云西耸了耸肩,竭力作出轻松的模样。
“那真是太好了!”阮明姝真心为她高兴,却也有些担忧:洛云西这样的摇钱树,鸨母真的会放人么?而且,为何她赎身要出远门呢?
洛云西接着说道:“这些年攒的金银财物,几乎全耗尽了。不过尚藏了些珠宝,借你二百两银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谢你,云西。”阮明姝既感激又惭愧,“不过现在爹爹已经救出来了,家里也不急着用钱。”
说完,又有点为洛云西担忧,忍不住叮嘱:“你日后还有好多用钱的地方,要好好打理才是。”
洛云西点头道:“我会好好过日子,再不会一
掷千金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么,是要嫁人么?”这么突然地赎身,大概是心有所属了吧,阮明姝猜测着。
不会是陆君潜吧?想起洛云西曾和她说过的话,阮明殊登时如坐针毡。
洛云西神色一黯,摇头道:“不怕你笑话,我赎身,确实是存着妄想。不过......那人见都不愿见我。”
“那人是......?”
“你不知道的。”
“......不是陆将军吧?”
洛云西愣了一下,失笑道:“怎么会?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肖想陆将军。先前说了些玩笑话,过过嘴瘾罢了。”
阮明姝松了口气。
“不过,我心中那人,虽不如陆大人位高权重,也是世家子弟,朝廷命官。他有妻子,伉俪情深,我本不敢打扰。只是他的夫人先前病逝了,我才生出些妄想.......”
“我出身娼妓,自知下贱,并不求名分,即使为奴为婢,只要能在他身边就满足了。”洛云西淡淡说着。
阮明姝也难过起来,为友人,也为她自己。
“现在知道他对我无分毫爱恋,也罢。”洛云西重作精神,用一贯娇诮的语气说,“好歹教我下了狠心,离了奴籍。对了,有件事一直骗了你,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