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青野拽着姚窈,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洗手间，把水龙头拧开。

水柱哗哗地往下流淌，姚窈冲干净手上刺激性的风油精,又眯着眼睛，皱着眉，掬起一捧自来水，就往自己脸上泼。额角的碎发都软趴趴地垂了下来,清水混合着眼泪滴滴答掉落,显得她更像一条被淋湿的小狗,苦恼又狼狈。

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儿可爱？

朴青野紧接着为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形容打了个寒战。

……不能再想下去了,好奇怪。

她当机立断，停下开始发散的思维,伸手在洗漱台上抽了几张纸，捏在手里,不轻不重碰了碰对方的肩膀。

“怎么样，缓过来了吗？”短发女孩歪过脑袋,试图查看姚窈的情况,“擦一下脸吧,衣服都要被你弄湿了。”

姚窈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大概是水太凉，这家伙被激得鼻子痒,啾地打了个喷嚏。她摸索着伸出手，在半空中捞了好几下，还是没有接到朴青野递过来的纸巾，带着点鼻音唔了一声，轻轻地叫：“你在哪里……？”

唉。

真是笨死了——朴青野一边在心里小声抱怨,一边单手托起姚窈的下巴。

她把女孩的脸转过来，用干净的那只手捏着纸巾，小心地按住姚窈合拢的眼皮。

往下流淌的水珠□□燥的餐巾纸吸干，朴青野又沿着对方的鼻梁一下一下擦起来，难得地很有耐心。

姚窈整个人都靠了过来，还顺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晃着脑袋，一副还挺享受的模样。

“朴青野……”女孩喃喃地说，“好舒服呀。”

近距离端详姚窈的眉眼，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真长了张漂亮的脸蛋。眉毛湿漉漉贴平，轮廓显得更加清晰了，纤密又细长，有点杂的眉尾显得相当青涩；双眼不设防地闭上以后，那种蛊惑人的柔媚气息消失不见了，让姚窈的面相看起来更显得稚气，很讨人喜欢。

朴青野擦完了她的脸，把湿成一团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提醒：“好啦，可以睁眼了。”

姚窈这才带着点恋恋不舍似的，缓慢把眸子睁开。

女孩的瞳孔里还是雾蒙蒙的，聚着一团水汽，看着人的眼神朦胧而柔和。仅仅是被这么看着，朴青野就觉得整颗心都在胸腔里缩成了一团。

涨涨的，还有点酸。

她叹了口气，问：“蚊子包还难受吗？我们把剩下来的都抹完吧，用好了风油精记得洗手，别再弄到脸上。”

姚窈乖乖地“嗯”了一声，随即又小声替自己辩解：“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朴青野戳了一下她尚且泛红的眼角：“那你还老动不动掉眼泪？”

“是我太敏锐了嘛……”

“啧，你的意思是说，我就很迟钝喽？”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着玩笑话，在洗手间里闹了好一会儿，回到客厅，才继续开始互相帮对方涂起风油精来。

蚊子下口叮人的地方刁钻，腿上和胳膊上皮肤最薄的地方都遭了殃，她们动手的时候也没个正经，涂着涂着，又每每重新憋不住地笑出了声。

朴青野总算明白，刚才她碰姚窈肩胛的时候，对方为什么攥着裤子，一副忍耐着什么的模样了。大概是因为天气太热，叫人手上的温度也变高起来，热乎乎的手指划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好像浑身上下，都变得格外敏感。

她坐在沙发上，姚窈半趴在身边，一手抱着枕头，一手往她胳膊后侧抹风油精。没动两下，朴青野就耐不住手臂上丝丝缕缕爬移的痒意，伸手要把姚窈推开：“痒死了，我自己来！”

见她这个反应，女孩却起了兴趣，抓着朴青野的手不让她挣脱。姚窈半撒娇地拖长声音，挪动膝盖往前蹭：“朴青野，让我帮帮你好不好——”

朴青野也没真的用力推人，放任姚窈黏糊糊趴到了自己怀里。

不像样的“互帮互助”到最后就演变成玩闹，空气里还弥漫着刺激性的清新味道，腿上，手上，到处是风油精干涸后留下的斑斑绿色痕迹。两个女孩抱在一块，争着伸手去摸对方裸露在短袖短裤外的肌肤，一边摸一边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朴青野使坏，故意把手往姚窈肚子上挠，作势要掀起她的背心下摆：“要不要我检查，你这里有没有被蚊子咬——”

前几回，姚窈都会报复般半开玩笑地反手捉过来，此刻却忽然不做声了。兴许是被戳到了痒痒肉，她抖了一下，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向另一边蜷缩，两只拖鞋也啪嗒、啪嗒两声掉到了沙发底的木地板上。

女孩甚至顾不上去推朴青野，喘气的声音倏地变了调，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不像在笑，倒像，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呢？

朴青野心里一跳，隐约觉得气氛变得有些怪怪的。

听着倒在沙发上的女孩软软的呼吸声，她不由得拘谨起来，停了手，膝行着向姚窈爬过去，想去看看对方的脸：“姚窈，怎么啦？我哪里弄到你了吗？如果、如果突然觉得不舒服，要和我说……”

姚窈抱着枕头，蜷着身子喘了一口气，偏过脸来看她。

因为刚才笑得太厉害，女孩的眼里还带着一点泪花，湿润的瞳孔里又浮起来雾蒙蒙的神情，望过来的时候，像隔着一层水汽。

很迷蒙。

“没有的，”姚窈微张嘴唇，声音无辜地解释，“没有不舒服……好像是被朴青野碰到、还有碰到朴青野的时候，太舒服了才对……”

她就用那样的表情冲朴青野微微笑起来，眼尾还残留着晶莹的痕迹，轻巧地向上翘，蛊惑人心一样，眉眼却依旧天真而青涩，叫人根本分辨不出，现在的姚窈是不是在假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