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注1)
晚上,左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嘴里喃喃反复着这句话。
自己的无视、张氏的刁难没有打垮女儿,反而让她生出了大志向。她想人人有饭吃,有书读,她一介女流无法实现抱负,便希望弟弟能做这样的人……
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如此麒麟儿在旁,还需一妇人来磨砺?
孟姨娘坐起身,问道:“老爷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珂娘,今天玉儿跟我说……”
他坐了起来,眼睛亮得惊人。
“玉儿说想让挚儿做圣人!”
“哈?”
孟姨娘都傻眼了,“这,这也是想做就能做的吗?”
“自然不能。”
左林显得很兴奋,属于家主的威严都没有了。见孟姨娘这震惊的样子,他不由得意。
翻开被子,撩开床幔,自己下了床,亲自将屋内所有灯具点燃,将屋内弄得亮堂堂的后才道:“立德、立功、立言乃三不朽。你可知想成就三不朽之前得先做什么?”(注2)
“立志?”
孟姨娘的聪明让左林心情更好了,他用力地点头,“连想都不敢想的人又怎能三不朽?玉儿敢想,这才是最可贵的地方。”
他说着便是感叹了起来,“我平日忙于公务,少于关注她。而张氏气量狭小,不知受了多少苦……可这些都没有磨灭她心中的纯良,反而激起了她的志向……”
你在骄傲什么?
要不是身份悬殊,孟珂娘真得很想吐槽左林。
他养儿女的方式跟养獒犬差不多。自生自灭,活下来那个就是最棒哒!要不是大姑娘这回有所表现,入了长公主的眼,能得你这般关爱?
她一商贾的女儿,她爹还知从小培养她呢。可左林……讲真,也难怪大姑娘想自己赚钱,若自己摊上这样的爹,怕是也不能安心。
当然,这话她也不敢说,只得用力点头,“大姑娘今日也叫贱妾好生意外。”
“哦?怎么?”
左林立刻低下头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孟珂娘,就差没把“快夸我”几个字写脸上了。
“大姑娘说,太|祖规定不许人口买卖。那牙人就说,官府都可办卖身契约。可大姑娘却说,没有写进法典的都做不得数。出来后,还跟妾身说,人必须要守礼法,守规矩,不然灾祸就在眼前。”
“好啊!”
左林一抚掌,只觉骄傲极了!
规劝自己便从家族昌盛的角度来说,规劝孟姨娘便从礼法说起,自己这女儿当真是不凡啊!这一定是茹娘成仙得道,天上有灵,让女儿开窍了!
想想那毕新儿子也是生了一场大病后开窍的,但不同的是,毕新那儿子的窍开得太多了。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毕家对祖宗不恭敬,祖宗才给他多开了一个“色窍”。
想到这里,越发得意。搂过孟姨娘,扶着她绸缎般的长发,得意洋洋地道:“隔壁那毕舒会写诗有什么用?以妻为妾,被革功名,这等糗事怕是要随着他的诗作流传千古了。而我女儿仗义执言,年仅十三岁就立志要当圣人……”
“老爷,大姑娘是想让少爷当圣人。”
“有什么区别?她不先学做圣人怎么教挚儿?”
左林对于孟姨娘这说法很不满,“哪个姑娘有这心气?即便有也不敢说出来。你不知道,她跟我说要当官是小道,人人有书读才是大道时,我有多震惊……”
左林陶醉了,一晚上都在拉着孟姨娘吹牛逼。也得亏第二日没有大朝,不然怕不是要顶着熊猫眼去上朝。
也不知聊了多久,聊累了的左国公才慢慢睡过去。睡了也不知有多久,只觉迷迷糊糊中好似也没多久,边上的人便在推他。
“老爷,快醒醒。”
“怎,怎么了?”
左林睁开眼,见屋里一片漆黑,猛地惊醒,“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他是行军打仗的人,尽管已好些年未上战场,但是见到屋里漆黑一片,孟姨娘却推醒了自己,下意识就觉出事了。
“大姑娘来请早安了。”
“哈?”
左林傻眼。
他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忍不住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 “刚到寅时中。”
“寅时中?!寅时中来请什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