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德岩忍不住求饶了!
疼,太疼了!那是钻心的疼!每一步好像都走在刀尖上,疼得他汗直流,眼前都花了!
“不疼,怎么会疼呢?”
陆岺笑着,上前用手拍了拍章德岩的脸,“这才哪到哪?你放心,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不会让你疼死的!”
“崇山公的裹足之法要将脚趾弯折到脚底心!”
向淑兰大骂道:“你这才哪到哪?充其量不过就是在裹脚布里裹上碎片罢了!”
“对,这还没用力呢!你这就受不了了?!你是血肉之躯知道疼,我们女子就不疼了吗?!”
另一个千金气鼓鼓道:“你这等哗众取宠之人就该好好受着!圣人说了那么多话你不记得,偏偏记得一个狗屁国公的话!你不配当人,更不配拿德行来说事!”
“大人,要不要去阻止他们?”
换上了便服,躲在暗处的泙京衙役们望向了自己的上司李恒。李恒戴着一顶草帽,也是换上了便服,一边咂嘴一边摇头,“听听,这叫声……本官听着都疼。啧啧,咱们出去作甚?帮他将小侯爷拦住了,以后好继续上报胡说八道?咱们谁没娘?自己老娘要是受这种罪,你们乐意?”
衙役们看着远处惨叫不已的章德岩,纷纷下意识地摇头。他们也不懂什么道理不道理的,就代入想想,自己老娘要受这种罪,就有些想打人的冲动。
“这种事嘛……”
李恒轻叹,“有时官府还真不好出面。这样好,现在挨了侯爷的打,命还能保着。不然……呵……”
见下属们都不明白,李
恒心里得意。这几年他多次公审案件,许多事也看明白了。这个章德岩以为自己得罪的就只有眼前这几个贵女?那些不吭声的可都在后面看着呢。这瓷片缠足何等痛苦?这些贵女若无家中女性长辈同意,如何晚上能出门?
都在后面看着呢!包括皇后!若今天陆岺不打他,自己倒难办。毕竟,这种傻缺论调也是有人赞同的,包括朝中一些人。
“你们在这儿看着,等差不多了就去拦下。”
李恒吩咐道:“记得,咱们官府办事得先顺应民意,其他莫管,知道吗?”
“属下明白!”
李恒又望了一眼远处的章德岩,转过身,一边走一边摇头,“这臭狗|屎谁不讨厌呢?好好的,非出来恶心人……这求名哪是那么容易求的?痴儿啊!”
被几个侍卫夹着,被强迫蹦跳的章德岩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就是想出个名罢了!话不动听骂过来就是了,怎还动手呢?这陆岺娶了女圣也还是这么恶劣,这人根本没救了啊!
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心里将陆岺骂上了天,可脸上却不敢显露,连连求饶:“小侯爷,是在下糊涂了,您,您放过我吧。姬君,姬君,草民该死,草民该死,求您救救草民……哎哟,别,别跳了,疼,疼,疼啊!”
“夫君,章先生看来悔悟了,就算了吧?”
左玉也看明白了。事情没自己想得那么复杂。这人就跟现代某些想出名的人差不多,故意放屁恶心大家。毕竟,那啥,黑红也是红嘛!只是古代女子生存本就不易了,哪怕有一点点苗头都得先给按下去!不然任由这家伙胡说八道,鬼知道裹足最后会不会出现在大昭!
陆岺冷哼着,挥挥手,道:“这次就饶你一回!要再敢出来恶心人,我就请舅舅出来评评理!看看你这种害人的把戏能不能得到君父的认可!”
章德岩趴在地上,满头满脸的汗。这一遭,仿佛走了一趟十八层地狱,只觉脚疼得都不是自己的了,太难受了!
“玉玉,我们回去。”
“嗯。”
左玉点了下头,走到向淑兰等人面前,福了福身道:“多谢诸位姐姐仗义声援,玉,感激不尽。”
“说的什么话?”
向淑兰道:“此人想害我们女子,我们哪可能不作声?妹妹勿要多虑,咱们几个把学堂开起来,让平家女子学一门傍身的手艺。若将来遇上这样的畜生,也不必看脸色,和离出户,一样能过日子!”
左玉点点头,“学堂的事还要劳烦诸位姐姐多帮衬。”
顿了顿又道:“我知此事不易。不过再难,我都会坚持下去的。”
向淑兰等人笑了,“我们信得过你。妹妹是我们女子的骄傲,是女圣,我们如何信不过你?回去吧,我们也回家了。这两天被这畜生气得饭都吃不下……”
她看向还在哀嚎的章德岩,笑容灿烂了起来,“现在好了,身心舒畅,回家可要好好吃一顿!”
“是极,是极!现在身心舒畅,饿了,回家得好好吃一顿!”
笑声回荡在泙京城内,一群不戴幕篱的女子肆意大笑,完全不在意旁人的指点。
其实指点的人也就那几个,都是反对摘幕篱的。眼下看到这情形,除了哀嚎几句“世风日下”又还能做什么?从京城的女子扔掉幕篱支援左玉那天起,这幕篱注定就要脱下了……
雷雨阵阵,带来一丝清凉。章德岩被陆岺殴打的事自也瞒不过朝堂诸公的耳。朝堂上吵成一片,有说陆岺霸道的,也有说左玉不守妇道的。但说来道去的,也没人敢说章德岩对。
要说章德岩对,那陆岺就会跳起来,在朝堂大闹着就要给他们先裹足,还骂他们不孝,想让自己娘受这种罪。
陆岺就是个混不吝。他的混
账并没有因为娶了女圣而有所好转。这点,那个被打了一巴掌的官已深刻体悟到了。因此,没人敢嘴上去赞同章德岩,怕被陆岺裹足,也怕被人骂不孝。
一场小风波很快过去。章德岩落了个遭人耻笑的下场,而求新报社的屈阳亦被天子召见。
也不知天子跟他说了什么,但以后收稿却不敢有明显倾向了。一个事件,不管他自己赞同不赞同,但各路观点必须刊登出来。
这是天子的底线。天子需要报纸来倾听民声,传播自己的威望,自不允许有人屁|股歪着一边坐的。
只是章德岩这事后续带来的效果又有些超出了世人的预料。越来越多的女子开始摘掉幕篱,各贵家千金公开带头,不光真容示人,甚至去茶肆听书也不再坐全封闭的雅座了。
此举自然招来了各路老古板们的强烈反对。但是,反对根本没什么用,大家依然我行我素。渐渐,反对声音也就小了。
天下那多女子,哪可能管得来?时间一久,见呼喊无用,声音便小了。
夏季过去,又到了秋收的时候。
这日起床,左玉给公婆请完安后,吃早点时说到女子学校建房时,忽然感觉一阵恶心。
她先干呕了两下,很快,就再也忍不住了。只觉面前的豆浆味道好难闻,好恶心。
长公主忙起身,一边拍她后背,一边问道:“这,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喜了?”
左玉感觉应该是有了。因为她已经两月没来例假了。但这事也不敢瞎说,便道:“婆婆,我也不清楚,我自己感觉是有了。要不再请太医来看看?”
“要的,要的。岺儿,快,去喊太医过来。”
喊了几声,没回应。她回头,见儿子站那儿,脸上是呆愣的表情,不由骂道:“瞧你没出息的样子!成亲了自然就会有孩子了,还杵在这儿作甚?快叫人来把脉!”
“我,我要当爹了?”
陆岺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左玉的肚子,“这,这么快?”
“傻子!”
驸马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不快了!赶紧的,你跑得快,去将太医叫来!”
“哦,哦……”
陆岺跑了出去,但看那机械似的动作便知道,他还处于震惊中,还未回过神呢。
没一会儿,太医来了,是被陆岺背着跑过来的。
李太医木着一张脸,弯腰谢了陆岺后,从婢女手上接过一方帕子后,便给左玉诊脉。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拱手道:“恭喜殿下,贺喜驸马!姬君这是有喜了!”
“真,真有了?”
公主欢喜极了,“脉象可稳?”
“稳!”
李太医摸了下胡须,笑道:“姬君身体好,脉象很稳!”
“我,我真要当爹了吗?!”
陆岺一把抓住李太医,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你确定没诊错?我跟玉玉有孩子了?”
“回小侯爷,不会错的!”
太医笑了起来,“脉象如滑珠,如玉珠滚盘,是喜脉!”
陆岺松开手,望向左玉,惊喜地道:“玉玉,你听见了吗?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我跟你有孩子了!”
他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人多又不能去抱媳妇,而且媳妇有孕了,也不能动作太大。但他又实在高兴,不做点什么,总觉不得劲。
在原地转了两圈后,竟是招呼都没打,直接跑出花厅,在廊下大喊了起来,“我当要爹了!娘子有我孩子了!”
公主:……
驸马哈哈笑了起来,跟着出去,也是冲着门外仆人大喊,“哈哈,我也要当祖父了!有人叫我爷爷了!”
左玉嘴角抽了下,下意识地望向了公主
。哪知公主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一排字:子肖父,古人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