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1 / 2)

现在, 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源千穆的名字出现在了故事的极少段落中。

作为引起校门口混乱,间接让主角们相识的路人角色,源千穆这个角色虽然存在, 但戏份不多, 只出现在开头与结尾, 以及偶尔闪烁的日常情节中有过身影。

关于他的描述十分含糊,他似乎和主角们的关系还算不错, 可他们关系不错的原因, 平时如何相处,他自己的个人信息, 都没有具体的描述。

宛如这个角色其实可有可无, “编剧”根本没想把他塑造起来,便随意地丢在了那儿。

甚至仔细地看, “源千穆”这三个字,出现在剧本中的每一处,颜色都与其他的字体不同,明显更白更淡,好似书写时真的忘了着墨, 晃眼间还有可能看不清楚。

剧情进展到警校毕业,主角团们各奔东西后, 源千穆的身影也就此消失,后面再也没有出现。

看上去就是个好生平淡无聊的退场。

但是。

——“源千穆”的戏份, 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

不。

“故事”还在继续。

当萩原研二小心翼翼将那条最后的红线剪断时,“咔擦”的声响很轻, 却唯独在千穆的耳边循环扩大。

一时间, 他仿佛只能听到这个声音。

咔擦、咔擦——

命运齿轮滚动向前, 转动的方向却发生了倏然偏转,在曾经的局外人的推动下,“故事”的确改变了。

千穆的手腕被那条锁链箍紧,挣脱不得,齿轮滚滚转动时,连接在齿轮上的锁链,猛地将他向前拖动。

他不知道前方通往何处,只知道迈出这一步后,便再也停不下来。

也许是才刚刚开始的原因,千穆还没有发现,名字出现在剧本中,带给他的具体影响是什么。

只是隐隐有预感。

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正在加深。

“……克托尔——顾问?喂?怎么了吗?”

千穆被耳旁急促的询问声唤醒时,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做出了相当异常的举动。

他不知为何,把已经剪断的那根线抢过来死死抓在手中,被旁边的两人诧异地叫了半天,就是不愿放开。

“……啊,不好意思,因为有点好奇,不知不觉就拿过来仔细观察了。”

千穆松开手,带着歉意的表情站起身:“抱歉影响了你们的工作,你们还需要收尾的吧……这边就先不打扰了,我能和你们空闲一点的队员聊聊吗?我想了解一下之前的情况,顺便收集一些资料。”

他这一秒进入伪装状态,表现得煞有其事的样子,令那两个刚刚重逢的小伙伴叹为观止。

但惊叹不代表他们也会一秒失忆。

某人方才的异样就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要是这都看不出来,哪里对得起过去一年的勾肩搭背。

“收尾让研二一个人收就行了,你想了解什么,不用找别人,直接问我就行了。”松田阵平顺口便将杂事一把扔给了发小,自己不由分说,抬手勾住千穆的脖子,便半带半拖地把他往外拖。

“……”萩原研二目送他们穿过人群,径直去了角落,竟然没有念叨上一句话。

已经拆解完毕的炸弹躺在他的脚下,计时器屏幕变成了一片灰,倒计时的数字也消失无踪。

是错觉吗?

萩原研二有点恍惚。

刚刚千穆把那根失而复得的线递给他时,他莫名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像被某种视线盯住后背的冰冷战栗席卷全身,本能地想一把将线抢过来,赶紧剪断,越快越好。

可在他遵循本能这么做之前,他看清了千穆严肃、又仿佛带着些其它不明情绪的表情。

萩原研二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想把这根线剪断了。

拖着不把炸弹排除不敬业也挺危险的,而小阵平也在这里,交给他来也是一样的......好似是唯独自己不行一样,如果自己这么做了的话,千穆他——

很危险。

直觉大抵是这么强调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的滋味。

但是,在萩原研二犹豫不动,甚至想要退开换人时,红发的克托尔顾问却笑着说,“萩原警官,剪断这根线就能结束了,快点吧”,将线直接送到他手里。

红发青年的掌心覆在朋友的手背上,五指用力,让他不得不把线捏紧。

虽然以新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友人看似没什么变化,萩原研二却无法安心。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可现在不是时候,而小阵平倒是先一步把人拉走了……

“大家辛苦了!不好意思啊,这次时间用得有点久,我们赶紧的,收拾完就收工准备下班啦,谢谢谢谢,明天请大家喝咖啡~”

萩原研二回过神来,转头熟稔的和队员们说笑,以下班和咖啡为动力,让众人的行动效率又提高了一截,但愿他这边解决后赶过去,小阵平他们还没聊得太远。

但事实上,松田阵平只是把千穆带到门外窗的过道边,距离忙碌的拆弹组不远不近,沉默半天而没能说上几句重点。

旁观者的视角,新来的心理顾问正出于研究的兴趣,找到经历过现场的拆弹专家,了解这场案件的细节。

另一边拆弹专家显得态度散漫,听着疑问并不开口,先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包烟,拿出一根叼在嘴里。

打火机已在手里转了几圈,咔咔地撬开盖子又合上,如此明晃晃的举动,想来心理顾问只要不是神游天际拽不回来,都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

结果松田阵平第一次点起火苗时,千穆双眼平视的是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松田阵平第三次尝试点火时,映入眼中的终于是一张微笑着的熟悉面容了。

“顾问,要不要让我猜猜你现在正在想什么。”晃着打火机,这位墨镜警官很是不羁地道。

千穆和善地回应:“好啊,你猜猜。”

松田阵平用牙尖叼着烟,竟然还能吐字清晰:“只要我敢当着你的面把烟点燃,你就敢把我从这里扔下去——是么?”

“呵呵,不至于,怎么能对刚认识的朋友那么失礼呢,最多也就是把警官你很有特色的卷发拉直而已。”

只看千穆平和的眉眼和微翘的唇角,旁人完全想不到,他给出的会是这般威胁力度十足的回答。

然而,桀骜不羁的松田警官却表示不屑:“没有新意,这种话我都听腻了。”

把摆了个架势的烟丢掉,打火机也一并收回兜里,松田阵平根本就没打算抽烟,只是想借这个举动试试千穆的反应。

嗯,反应是慢了点儿,但的确是那个源千穆本人没错。

源千穆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都是因为这样的癖好不健康,吸烟的人同样不能靠近他十米范围内,毕竟二手烟同样危害健康。

在警校时,他们玩得好的六个人都不抽烟,顶多就是喝点酒熬熬夜,而毕业后,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松田阵平是开始抽烟了,只不过抽得不多,没到满身烟味的地步。

“那么,能冒昧给松田警官提一个建议吗?”千穆忽然主动发起话题。

“唔?”

“如果你有意出演警匪片,有你自身的气质和墨镜就足够了,就算再加一个抽烟的设定,提升效果也不高。”千穆“客观”地点评着,末了还有一句体贴的关心,“吸烟成瘾除了毫无意义的耍帅作用,只会给你带来肺癌的风险,松田警官还年轻,请务必重视自己的身体啊。”

松田阵平顿了顿,意识到千穆这是在暗损他是警匪片里的匪徒。

还以为这家伙飙着戏,根本不在意烟的事情呢,结果相反,那可是非常的在意啊!

算了,被职场打磨过的松田警官进步不小,面对着擅自玩消失的铁杆好友,也展现了一个精英公务员的成熟:“我只偶尔在工作的时候抽一根,离肺癌应该还有十万八千里,就不劳顾问担心了。”

“哦,工作时抽烟,解压提神,顺便缓解焦虑是吧。”

千穆却像是被抽烟问题带起了兴趣,煞有其事地分析着:“你们确实会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这是受工作性质决定的,没法从根源上改变,在能自行寻找的解压方式中,最常见的就是抽烟,其次是酗酒……”

松田阵平听得有点不耐,他把这家伙拖到角落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些的。

可正当他觉得千穆在故意回避重点,正欲打断时。

红发青年赤红的眼睛看着他,仿佛顷刻间,他的过去与现在——甚至还有未来,都烙印在了这双情绪难辨的眼瞳里。

“现在你觉得没什么,以后如果习惯了,遇到压力大到你必须不停抽烟的时候,不就彻底危害到身体了吗。”

千穆似在这一瞬流露出了什么,但那丝不明的情绪离开得太快,松田阵平没能抓住,只听红发青年真跟单纯好心般笑道:“换个更好的解压方式,总不是坏事,我只是从心理学的角度给你一个建议。至于换不换……就看你自己了,松田警官,毕竟你的确,还年轻。”

“……行吧,我会考虑换一种方式的。”松田阵平下意识想怼过去一句,我年轻你就老成了吗?但看着红发青年与过去差别颇大的模样,他很不适应,只想赶紧结束你一句我一句的套话,直入正题。

可话到嘴边,态度越发滑溜的千穆已自然道:“警官们公务繁忙,还是长话短说吧,案件的细节就麻烦松田警官了。”

松田阵平皱眉凝视他半晌,不答反问:“我忽然想起了克托尔这个名字,在一个月前连环杀人案的报道出现过......那个帮助警方逮捕杀人魔的犯罪心理学专家。那么——克托尔顾问,以你的专业水平,比起来警备局挂职,更应该去搜查科协助调查吧?”

“我能给你描述的只有拆弹的过程,炸弹没有犯罪心理,要了解什么,你还是只能去找追捕犯人的警察。所以,这么急着上来,难不成你还有别的目的?啊,不方便说就算了,你们这样的顾问非要冒险搞什么研究,跟我没关系,希望没耽误你的正事。”

这段话包含了两个意思。

第一个是松田阵平隐晦的提醒,他已经看穿了千穆的心思。

一个随便跟杀人魔打交道的“专家”,不一头扎进刑事案件做贡献,专门跑来只有炸弹的现场做什么研究,或许真有一点研究价值,但显然费力不讨好。

排除这位顾问真是吃多了没事干的可能性,松田阵平只能想到,他是恰好听说有一枚炸弹迟迟没有拆除,还在楼上没下来的拆弹专家恰好又是认识的那个谁,才会主动现身,亲自上楼确认。

如果就是这样,松田阵平顶多哼一声还算有良心,勉强原谅他一个字不说玩消失的罪过。

然而情况更复杂。

没猜错的话,源千穆应该就是在执行机密任务,他用新身份出现,刻意避开熟人,说明这个任务相当危险,他甚至不能暴露过去的人际关系。

松田阵平和另外两人正因为有所猜测,才只在心情不佳时暗骂几句,放几句逮到人一定要狠狠收拾的狠话。

如果源千穆明知道炸弹案的事情,知道是他和研二负责拆弹,仍选择不出现,他们两人事后知晓,也绝不会怪他。

但事实却是——意想不到,源千穆真的来了。

松田阵平当然不会直说自己多有触动,动完了也忍不住提起心,担忧某人这么大大咧咧地露脸找过来,就不怕出大问题吗!万一自己和研二没打好配合,张嘴就给他拖了后腿,那可就糟了。

所以方才那段话的第二个意思,便是更隐晦地询问千穆,他过来是单纯为了确认他们的安危,还是另有目的,如果影响到了他不便透露的任务就赶紧走,不用管他们,其他人那边,自己会想办法圆过去。

“唔,结果说了半天,松田警官还是想偷懒啊。”千穆仿佛没看见小伙伴瞬间黑了一个度的脸色,“好吧,我确实是心血来潮才想着过来看看,既然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我就先告辞了,研究所里还有不少工作。”

松田阵平呵呵:“有不少工作就别闲逛,你脸上已经写着睡眠不足,疲惫过度几个字了。”

“?”千穆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脸色应该很正常才对,结果居然被松田阵平接连看出疲倦,难道这也是犬类动物的直觉?

不过,炸弹解决了,新身份也顺理成章给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透了底,他确实没有精力再在这儿待着了。

勉强再说了点客套词,千穆向着松田阵平礼貌颔首,接着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这时萩原研二的收尾工作还没结束,而千穆似乎并没有要等人,跟害自己亏大了的罪魁祸首也说几句话的意思。

——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当场把萩原研二揍一顿。

虽然跟松田阵平说工作很多,但千穆很闲,他自己就是自己的老板,组织那边已经翘了五年的班没干活了,假身份翘个研究所的班更不在话下。

他回的还是真正的住处,这次进门破天荒地没有立即洗澡,而是立刻躺到床上睡觉,再不合上眼,已经心律不齐的心脏艰难地输送着血液,跳动得时快时缓,仿佛下一刻就会在胸腔内炸开。

但他这次入睡十分艰难,强忍住心悸与心脏随时可能停跳的恐惧,身体不知何时蜷起,在床上辗转反侧,等到意识消弭时已过去了很久。

这一晚,千穆依然没有做梦。

等到意识终于缓缓脱离浑噩的黑暗,他仿照过去的每一个清晨,睁眼起身,穿衣洗漱,一如过去的那一天,什么都不曾发生。

直到他看到了手机上显示的日期。

“……原来睡了一整天啊。”

倒是没有肌肉酸痛的感觉,就是有点饿。嗯,说明他已经恢复过来了,只不过要记住,下一次绝对不能通宵不睡。

千穆按时到研究所上班,同事们对他消失一整天的事情,果真毫不在意,需要检查的进展报告已经传到了他的电脑里。

他点开报告,对这个用了一年多才得到的新进展颇有期待。

结果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虽然目前还是找不到根治的希望,但研究员们找到了更进一步维持细胞活性,延缓基因崩溃的可能性,只要经过繁复枯燥的对照实验确认有效,患者的寿命还有可能延长几年。

目前千穆定时服用的药物,药效会随身体抗药性的增加逐渐减小,如果迟迟没有新进展,他最多还有六年的时间,也可能只有五年。

五六年听起来短暂,千穆却没有太着急,那段最紧迫最焦虑的日子,他都熬过来了,如今的时间还算充裕,他有信心能在这期间找到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