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千穆的求生欲一直很顽强, 即使他明明白白被宣告了死刑也不会改变。
宫野志保是剧本钦定的本世界外挂级别天才,源干穆一番观察下来,毫不意外地发现,她的确比被死亡倒计时硬逼得爆发潜力的自己还要更强一些,差只差在年龄和经验上面。
真正的天才肯定地对他说,除非有奇迹发生,他的绝症十年内没希望找到治愈的突破口,他听了,点点头,异常平静地予以赞同,仿佛治不好病一定会死的人不是自己。
如果时间退回半年前,收到死神判决的他万万不可能接受,他会愤怒、不安、恐惧,经历一番情绪激烈的自我说服,死死抓住难辨真假的所谓希望,一头扎进最为偏激的道路,垂死挣扎,执迷不悟。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源千穆自从那个梦中醒来,便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他救了荻原研二,虽然出了点超出想象的岔子,需要花点额外的功夫来扫尾,但付出代价,,目的达成,该死的人活了下来, 别的他都不再关心。
诸伏景光也顺利踢走了,得到贝尔摩德确定的回复后,源千穆靠在床头慢慢地喝水,半杯温水喝尽,没有等到手机狂震,一个白痴天塌了似的用无数个感叹号和问号伤害他的眼,质问他凭空出现的锁链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是怎么回事。
很好。
证明只有他直接出现在那几个人面前,他们才能看见不该看到的东西,那么他不现身就行了。
瞬间勒住脖子的锁链泄愤般猛地收紧,似是恨不得将这顽强又脆弱的颈椎咔擦折断。
在贝尔摩德的视角,她看不见近在咫尺的赛窣链条,只见boss忽添萎靡之色的身体晃了一晃,莫名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水,头往后微仰,他张开的湿润嘴唇也在颤动,但是半晌没有发出声音,两只无神的眼睛红得滴血。
这时刚从警校锻炼出来的结实体格还没被迅速消磨掉,贝尔摩德受到的刺激远远没有未来那么大。
她以为boss还没能摆脱梦魇的纠缠,又想到身边的好友其实是被硬塞来的保镖,一气之下心绪起伏才如此明显。
言辞苍白的道歉毫无意义,贝尔摩德不会傻到在他情绪不稳定时贸然触霉头,于是,她想到了导致BOSS怒火中烧的罪魁祸首∶"您那天命令我找的人已经抓到了,就关在地底的审讯室,您准备如何处置
"人,还活着?"
源干穆打断。
贝尔摩德和Gin凑到一起,能迅速捕获到关键,阵仗翻天地把剧本隐藏的炸犯揪出来,愣了愣倒觉得正常,不正常的是炸弹犯进了黑衣组织的老巢,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是的。"贝尔摩德眼神闪烁,显然被丢人的废物手下弄得有些尴尬,"那只老鼠意外地命硬,Gin已经过去了。"
挺过了几波血腥味扑鼻的残酷审讯,老鼠还能喘气,可以说审讯人员折磨人的手段高超,值得夸奖,但到了该正儿八经把垃圾送走的时候频繁出状况,要么突然哑火要么拿到了质量伪劣武器,丢脸程度就只能用离谱来形容了。
不过,这不科学的体现,很像之前不知为何死活找不到这个人,透着一股玄乎劲儿,只是无论是贝尔摩德还是琴酒都不信所谓的玄学,乌鸦要找的人怎么都逃不出掌心,要杀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所以琴酒才会亲自过去查看情况。
"让他回来吧。"源千穆说着,顿了顿,"算了,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贝尔摩德迟疑∶"您要亲自……对付这种小角色,怎么能脏了您的手。"
"我去看看。"源千穆坚持。
他的态度无比强硬,煞白面上的虚弱转眼间被某种情绪一扫而空,唯有那双红瞳还如刚才那般亮得出奇,好似瞳孔淬着一团火,烧出势在必得的狠厉。
杯子没了支撑,跨越不了从床边到柜子的短小距离,歪倒在手边,被些许水珠打湿的指尖微不可见地颤动,但很快就用力攥紧。
不知为何,贝尔摩德突然感到两眼刺痛,心脏也被猛地捏住。可她注定猜不到此时的源千穆在想什么,即使琴酒在这里也不行,他们缺乏了至关重要的情报——剧本是什么烦人的东西,代价又算什么?
"进度已经快过四分之三了,只差最后一点……干脆现在就补完吧。"
源千穆自言自语。
"早补晚补,都一样。"
"挺好的,省得我反复不停下决心了,老为这件没什么可说的事耽误时间,很麻烦。"
距离上一个白痴被踹走可能不到半小时,源千穆下了床,在贝尔摩德的陪同下前往审讯室,当着左膀右臂的面,他临时借用了琴酒的伯.莱塔,对前方看也不看,径直抬手,开枪。
砰!
好了,死得不能再彻底。多简单。
原本会将裁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先后送走的炸弹犯从此消失,很是大方地捎带上了三年后才会发生的剧情一起上路。
子弹搅烂这个贯穿始终的重要剧情人物脑髓的同时,要死不活的剧本在源千穆脑中陡然巨震,疯了一般晃动摇摆,又如被狂风撕碎了书页,哗啦响声与嗡嗡震鸣成了惊恐混杂气急败坏的尖啸。
剧本想不到源干穆竟然这么勇。
他根本不怕什么警告威胁,承受一次便会对身体造成极大负荷的代价,在短短几天内,他不要命地主动抢来了三次——甚至有两次丝毫不给喘息余地接踵而来,简直……疯了!
源干穆倒觉得自己很冷静。
他把自己的意志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留于迟钝的身体,,静静忍受近乎要将血肉灵魂烧化的痛苦,另一部分居高临下地审视剧本所呈现的所有变化,于是,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剧本快要崩溃了,很好。
字符错乱的书页被狂风吹得哗啦啦散架,只剩小半还负隅顽抗地连着,看上去凄惨至极,很遗憾,没人同情。
源千穆自认只是随便抢救了几个说重要也不是太重要,说路人也不算的倒霉蛋,不至于把剧本伤筋动骨,这里面肯定还藏着他不知道的原因。
无所谓,没影响放着不管就行了。
他本来还担心快刀斩乱麻只能管一时,日后剧本说不定会悄悄搞出"过程途径可以换,死亡结局逃不开"的戏码恶心人,如今剧本有希望在耍花招膈应人之前崩掉,他自然很乐意助攻送它一程。
"贝尔摩德,再帮我找两个人。"
"好的。"
"这一次你可能也找不到他们藏在哪里,但是没关系,就像你们这两天做的那样,慢慢来,仔细找,等到它终于藏不住的时候,人就出现了。不用着急杀掉,我另有打算。"
"是,BOSS,我这就安排下去。可是boss,您——"
"Boss!你怎么了,身体还有哪里不活?"
"没有.我很好啊,突然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太高兴了。
Boss的口中漏出格外欢悦的笑声,定定凝视脚前的尸体,几声轻笑忽然变为畅快的放声大笑。
他笑得有些直不起腰,在窒息边缘停下来缓了缓,干脆抹把脸,笑着往长得够高也够壮的左膀身上一靠。
亡一亡
琴酒被这过于亲密的举动弄得一怔,要知道他们的关系虽然在孤儿院之行后升华了不少,但彼此都是疏于情感表露的内敛之人,就算想表达亲昵,也怎么都不可能超过那个拥抱。
可boss就这么不打招呼地靠了过来,仿佛将自己的重量和信任尽数托付过来,又像是——小孩子懒得顾场合的玩闹行为。
琴酒能怎么办,他只能把他接住,再替他引走贝尔摩德的警觉目光,一不小心就把刚才被打断的思虑抛到脑后.….当然是不可能的。
Boss此时格外的高兴,可是,他很累。
"有点累了,可我特别开心。要做成这件事真不容易,不过又比我以为的简单,我的选择没错,都是为了我自己,对吧。"
"…请您回房间休息,所有会令您忧心的事情,都请交给我们来处理。"
"那就拜托你们了。"
坚持着最后一点气力不溃散,默不作声咽下冲到喉咙口的血沫,红发青年轻声∶"我确实,需要,再休息一会儿。"
事后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悔。
他太冲动了,反正剧本已经垂死挣扎不起来了,慢一点,再慢一点,让身体能有个适应期,对他自己有好处。
然而,被左膀右臂惯坏的boss脾气糟糕透顶,说了不忍就是零容忍,会对自己(包不包括某些人就自由心证了)造成威胁的剧本必须立即挖坑埋掉……
行,他不演了,就是那群天天嚷嚷着自杀或是往找死的方向疾驰狂奔的笨蛋过分糟心,逼得他压力急增,不赶紧尘埃落定,他恐怕别想睡好觉。
无法确定这些碎块会不会在某天化作陨石汹汹砸落,但看样子应该是不可能了。源千穆作为最终胜利者,没休息多久,就又出了一趟门。
散养在外的那三个人不能放着不管,光是他不得不躺在床上修养的那几天便做了好几次噩梦,危机感急吼吼地在耳边敲锣打鼓。
是得把他们稳住,但直接去见的话,源千穆很担心自己能不能收住手,万一控制不住接替了剧本的遗愿,一下把他们掐死就完了。
因此,在见面之前,他临时抓了一窝出气筒,把火气一股脑全发完,才心平气和地整理好仪容,与提前约好的警官们亲切会面。
这期间其实还多出了一个插曲∶在尸横遍野的俱乐部,源千穆偶遇了一个鬼鬼祟祟、哦不,光明正大打量他的FBI。
据说这个叫赤井秀一的男人可以有几把刷子,在未来是板上钉钉的重要配角,比他的早死冤种同期强了不止一丁点。
这家伙好像还很擅长碰瓷。
放在心情好想看乐子的时候,源千穆倒也不介意被他碰碰瓷,和他对对戏,再饶有兴趣地把卧底往自家组织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