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引蛇出洞(1 / 2)

太守府中。

家宴还未结束, 夏本初原本正在看自己的孙儿孙女玩闹,忽然眼皮跳个不停,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他抬手一摸自己跳个不停的右眼皮,神色不禁变得凝重起来。

为官几十年, 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雨, 可他从来就没有过这样心慌的感觉。

夏府家大业大,这会家宴已进行到尾声, 几个小孩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李氏看着这阖家团圆的模样, 不由笑着叮咛一句“慢点跑”,正想回头与自己的丈夫说说话, 忽然瞥见他凝重的脸,李氏微微一愣,压低嗓音询问,“怎么了?”

“没事。”

夏本初不忍自己老妻担心, 正说完, 却见自己的亲信柴彦走了进来,又见他面色难看, 虽然不知出了何事, 但夏本初的心还是跟着一沉。

“柴叔怎么过来了?”有人与柴彦打招呼。

柴彦这才提起精神一笑,“有事和老爷商量。”

夏家小辈也没当一回事, 还笑着与柴彦说, “马上就要吃月饼了, 柴叔记得留下来一起吃。”

柴彦朝众人拱了拱手, 应了声好, 而后继续朝坐在太师椅上的夏本初走去, 还未行礼便听夏本初说道:“出去说。”

夏本初说着站起身,袖子却被李氏牵住。

看着她担忧的脸,夏本初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叮嘱一句,“你在里面看着些。”便径直抬脚往外走去。

旁人都在说话,并未注意到这副画面,只有夏家长子隐约察觉到不对,眼见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又见身后母亲神色紧张不安,他心下略作沉吟后,跟了出去。

“怎么回事?”

“庐州派人送了信过来。”柴彦说着把手里的信递给人。

几乎是听到庐州两字,夏本初便知今日这心慌是因为什么缘故了,他沉着脸从柴彦的手中接过信件,一目十行看下来后,压着嗓音沉怒道:“齐豫白怎么会拿到那本册子!我不是让他们盯着他吗?”

那庐州知府是柴彦的妹夫,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柴彦也难辞其咎,他愧道:“仲其派来的人说那齐豫白自进入庐州之后也未怎么查探,整日不是赴宴便是游山玩水,他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那齐敬渊与他们一样,都是只知享乐的酒囊饭袋?!”

“他要是酒囊饭袋,能在这个年纪走到这个位置?我特地写信让他警醒着一些,没想到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还是闹出了这么大的差错!”事已至此,夏本初再生气也无法,只能阴沉着一张脸问,“齐敬渊现在在哪?”

“仲其发现不对的时候就立刻去了这位齐大人的落脚点,可那边……人去楼空,就连洒扫的仆役也不见了。”

“立刻派人去找!”

“这本册子关联甚大,找到之后……”后面半句话还未说出,外面又有人跑了进来。

来人是太守府的管家,他喘着粗气说,“老爷,陈知府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柴彦连忙接过,打开一看后,脸色骤变。

夏本初从他手中接过,原本沉怒的脸色也跟着一变,他把手中信条揉成一团,声音低沉,“看来,我还是小看我们这位钦差大人了。”

“老爷,现在怎么办?”柴彦低声问他。

夏本初还未说话,长子夏迟柏便走了过来,“爹,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柴叔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先前在一旁听了半天,只听到庐州知府,齐豫白两个关键词,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不清楚。

“你怎么出来了?”夏本初拧眉。

夏迟柏不答反问,“出什么事了?”

夏本初不答,冷脸说,“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他手里沾染的那些事从未与自己的家人说过,也从来没让他们参与过,从前如此,如今也一样,“进去。”

“爹,这些年您一直不准让我们多 管您的事,儿子听您的话,按照您要求的路好好走着,可如今这事让您和柴叔都如此为难了,您还不肯让我们知晓吗?难道真的要等风雨将至,您才肯与我们说?”

眼见夏本初沉默,夏迟柏又说,“爹,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可以一起扛。”

夏本初抿唇,身后又跟着走出来许多人,除了夏家的孙辈,以李氏为首的夏家人都在,他们都看着夏本初,“老爷(爹),老大(大哥/夫君)说的对,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事我们一起扛。”

廊下灯火摇曳,夏本初看着身后这一众人,半晌才哑着嗓音开口,“……好。”

他回望那浓浓黑夜,风卷起他的衣袍,他看着头顶那深蓝色的天空,沉声说,“风雨既来,那就让他有来无回。”

……

去往太守府的路上,竹生到底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他看了眼身后跟随的官差们,问齐豫白,“主子,您为什么明知道那陈知府有问题,还要派人去惊动他。”

齐豫白一身绯袍在月夜下格外醒目,闻声,他淡声回答,“不惊动他,怎么引蛇出洞?”

“蛇?”

竹生蹙眉,“不就夏本初一个吗?难不成还有其他蛇吗?”

齐豫白却没再回答,有些事,他如今也还不清楚,只不过前世他和他未来的岳父长兴侯曾在同一个人手上吃过亏,虽说后来他曾查过,但那时人归黄土,纵使查到一些线索也断了,或许今日能给他一个答案。

太守府就在不远处。

齐豫白身后一众官差纷纷神情戒备起来,就连竹生等人也如是,齐豫白却还是平日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至太守府,大门敞开,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到来,门前一个管家还朝他恭敬拱手,“我家大人恭候齐大人已久,请进府一叙。”

“这是怎么回事?”身后官差纷纷不解。

“主子……”竹生等人神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齐豫白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悬挂的黑木牌匾,而后一言不发翻身下马,他率先抬脚进了太守府,竹生等人连忙跟上,身后一众官差却面露犹豫,但钦差大人都已进去,他们也不好留在外面,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抬脚进去。

几乎是刚进府,身后大门便被人合上。

沉重的关门声在身后响起,一众官差变了脸,质问身后夏府仆从,“你们做什么!”

以夏府管家为首的一群仆从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垂首沉默不言,而不远处,夏本初领着夏迟柏等兄弟出来,上百个手持刀剑的府军、护卫从各处出来把齐豫白等人前后包围。

竹生和云阔等人护在齐豫白身边,而其余官差看着这副情景却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神色不安。

“齐,齐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人问齐豫白。

齐豫白却不答,而是看着不远处的夏本初,“看来陈知府这消息传得及时。”

“陈知府,怎么会?”官差面露怔然,其中有人倒是一下子就想通了关键,他怒道:“我说怎么陈彪、姚弛他们这些人晚上都有事,原来早就知道陈知府打的什么主意!”

放着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过来挡枪,是因为陈知府私下其实早就投靠太守给人传了消息。

几十个官差当场破口大骂。

在这样的场合下,夏本初看着齐豫白不掩赞赏,“你很聪明,三年前,你殿试之际,本官曾有幸拜读过你的文章,当时我就觉得你一定会在大周朝堂大放光彩。”

“我果然没看错人。”

“可惜,聪明却不知道韬光养晦的人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齐大人,你说是吗?”

齐豫白不置可否,他抬手抚平衣袖上的褶皱,闻声淡问,“我只想知道夏大人打算怎么处置我?您这府军是不少,但我们这一行少说也有五十人,纵使不敌您的府军,但您不会以为您能明哲保身,一点风声都传不出去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