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太子(1 / 2)

“你说什么?!”

赵乾本就脸色苍白, 一听这话,他顿时挣扎着要起来,可手刚掀开被子, 人才起来便又摔了回去。

康礼连忙伸手扶住他。

庞牧也面露关切, “陛下, 您没事吧?”

“不用管我, 你继续说。”赵乾沙哑着嗓音坐在龙床上, 他脸色惨白且神情凝重, 双手紧握成拳抵在膝上, 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庞牧,沉声问人,“到底怎么回事?太子出什么事了?”

庞牧不敢隐瞒,连忙答道:“属下接到龙影卫派人送来的口信, 来人说有人查到太子还存活于世的消息, 并且追查到了长白先生那边……”

他越往下说,赵乾的脸色便越发难看, “然后呢?”

庞牧垂首沉声, “长白先生察觉到不对之后便立刻让影卫秘密护送太子离开,至于先生……”

赵乾隐约觉得不好,忙问,“先生怎么了?”

“先生他……”能做到龙影卫首领的人, 手里沾染的人命自然不计其数, 按理说庞牧早就能淡然面对同伴的生死了, 就连他自己, 纵使被人拿刀子抵着脖子, 只怕也不会多眨一下眼, 可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个消息, 他的声音还是情不自禁哑了。他双手紧攥成拳,声音都在颤抖,“先生他被杜贼的人以族人威胁,与贼人周旋之际,一把火烧死了族人,自己也……跟着赴死了。”

“噗——”

“陛下!”康礼见他喷血,立刻变了脸色,他要去请太医,却被赵乾紧握住手。

鲜血在赵乾的明黄寝服上化作点点红梅,他却无暇去顾,他双眼湿润,面色苍白,声音都在发抖,“是朕害了先生……是朕害了先生!”

康礼劝道:“这怎么能怪您?要怪也该怪那些贼人!”

庞牧也连忙跟着说道:“康公公说的对,这和您无关,臣听来人回禀,先生及其族人是甘愿赴死的,就连先生最小的孙儿面对死亡都没有哭闹。”

要登上帝位注定杀机重重。

当初他坐上这个位置不也牺牲了许多人?赵乾相信长白先生是心甘情愿赴死,可他怎么能如此坦然地接受这一大家子的牺牲?如果当初不是他实在找不到人,先生原本是能安享晚年的,何至于到了这把年纪还落到这样的结局,甚至连一个族人也未能留下,一想到庞牧那句“最小的孙儿都没有哭闹”,赵乾的眼睛就更加红了。

“杜、诚、之!”

他一字一顿,心中如有千万火把一并燃烧,外面雷电交加,闪电在窗外劈过,照亮赵乾怒火滔天的脸,暂且压下心中的震怒,他问庞牧,“太子呢?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太子……”

庞牧的脸色却愈发难看了,“太子担心先生一家出事又特地折回,被杜贼的人发现踪迹,影卫的人折损了十几名兄弟把太子带走,但……现在属下也联系不到跟在太子身边的影卫了,只知道杜贼那边也还在追查太子的踪迹,想来太子还未被他们捉住。”

对于这个结果,殿中三人的脸色都不算好看。

尤其是赵乾。

他把自己这个儿子秘密保护了十多年,为得就是想把杜诚之解决掉之后再接他回京,让他可以平平安安荣登大宝,怕人发现他还存活于世的消息,他十多年不敢见他一面,只能通过画像和先生的书信知晓他如今过得如何,没想到他藏得这么隐匿,竟然还是被杜诚之找到了!现在太子不见踪影,先生一家又惨死……赵乾一向温和的脸色彻底变得阴鸷下来。

他起身在殿中踱步。

脚步声被外面的雨水盖过,赵乾走了许久方才和庞牧发话,“你亲自派人去找太子的踪迹,若找到,直接迎进皇宫。”原本藏着非池是怕他遇到危险,可如今,显然是把他放在身边最好,杜诚之就算胆子再大,还敢明目张胆弑君不成?

庞牧立刻领命告退。

等他走后,赵乾又走到书桌前,他亲自提笔书写了一封秘信,又从暗匣中抽出一张画像,交给康礼,“找人送到齐豫白的手中。”

康礼心下一惊,“您这是……”

赵乾默然片刻方说,“杜诚之动静闹得那么大显然是没想让太子活着回京,庞牧虽然是影卫,但杜诚之为人老谋深算,想必早就知道庞牧此人,他这番离京只怕被人盯着不好行动,正好齐豫白也在江南,让他秘密在江南搜查,若找到太子便带在身边。”他说着走到窗边,窗子被他推开,外头的雨一下子全部被浇灌了进来,一眨眼的功夫,赵乾的寝服就被雨水浇湿。

康礼劝他离开。

赵乾却未理会,他沉默地握着拳头看着窗外,任雨水泼面,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喃喃说道:“非池不能有事。”

不仅仅因为他是他和相宜唯一的孩子,更因为他是大周的希望。

如果真的让他的次子赵衍登基,以他的心性绝对会成为杜诚之的傀儡,届时整个大周都将是杜家的囊中之物!

……

西宁王府。

同样一个雷电交加的夜里,杜厉、杜恪兄弟俩齐齐跪在地上。

杜诚之坐在主位,身上依旧是一件朴素的褐色道服,他看着底下的兄弟俩沉默不语。

外面的雷声愈发衬出屋中的安静,沉默间,杜恪率先说道:“父亲,这事和大哥没有关系,是我做事没做干净,让人提前知道了消息,这才让人跑了。”

杜厉本以为发生这样大的事,他这庶弟必定要向父亲告状,没想到他竟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惊诧之余,他忍不住扭头朝身边的杜恪看了一眼,一时搞不懂他这庶弟肚子里卖得什么药。他自然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虽说这些年他这庶弟韬光养晦,每次看到他也是恭敬有加,可年轻时他可没少在他手上吃亏。

“这事和你没关系。”杜诚之终于开口了,“要怪就怪这个孽障!”

不同和杜恪说起话时的平静,面对杜厉,他难掩怒容,大掌重拍身边茶几,厉声喝道:“你个孽障,你可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杜厉也知道这次自己犯了大错。

谁也没想到那个自出娘胎就断气的小孩竟然还活着。

他当然知道那个人的存在对他们杜家有怎么样的威胁,原本天子就二皇子一个孩子,二皇子出自杜家,是他的外甥,以后等天子驾崩,毫无疑问是他的小外甥登基,届时,整个大周不都是他们杜家说了算?可偏偏还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元后所生,论身份地位,比他的小外甥还要尊贵。

可以想想,等那个孩子回京,朝堂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波。

可知道归知道,被自己亲爹当着他最为厌恶的那个庶弟教训,杜厉自然脸色难看,他忍不住嘀咕,“您若早些时候告诉我,我怎么会偷偷跟上去,又怎么会打草惊蛇?”

“你!”

杜诚之这次是真的被他气急了,他想训斥,张口却是一阵咳嗽,老仆连忙递了茶盏过去,杜恪也面露关切,“父亲,您没事吧?”

杜厉同样心生担忧,“爹,您没事吧?”

杜诚之没说话,他咳了好一会才消停下来,看着那对兄弟,他头疼不已,没再理会杜厉,他和杜恪说道:“恪儿,你拿着我的令牌继续去搜查那人的踪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回京。”

杜恪忙应声答应。

“爹,我呢?”杜厉不肯杜恪抢了所有功劳。

可杜诚之冷着一张脸看着他,没好气道:“你还嫌自己错得不够多?这阵子,你给我好好待在府中,哪里也不准去!”

“爹!”

“出去!”

杜厉的脸一会青一会红,最后还是起身拂袖离开,走的时候,他还特地看了一眼身边还跪着的杜恪,重重哼了一声。

杜恪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

“这个逆子……”杜诚之对自己这个嫡子又气又恼却也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他和杜恪说,“你也起来吧,事情紧急,你收拾下就立刻出发。”

杜恪应声起身。

要走的时候,他还说道:“儿子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秋日天凉雨水又多,请父亲务必注意身子。”说完还特地叮咛老仆,“我不在的这阵子,要劳宁伯辛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