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窗外看见黑压压的那一片人时就感觉不好,沈余现在正处在极其危险的阶段,轻微的情绪变动都可能造成极大的影响,就连正常的检测报告都能检测出来差异。
宗楚这么声势浩大的来拿人,势必是要给他一个教训,宋河不敢拿这件事来赌。
他绝不能让宗楚知道沈余的病。
每个人都有一点私心,宋河今年四十多岁,他孩子是和沈余差不了几岁的年纪,理智知道瞒着宗楚简直是给他平坦的未来埋下可能给他带来滔天大祸的隐形炸弹,可现实——
他容不得自己不给沈余留一条活路。
“五爷,您请冷静,沈余应该只是暂时的情绪刺激,我先带他去做个检查。”
宋河的专业水平显而易见,他早在几年前就跟着退休的三院前院长,业内名医受聘于宗家,后被调到公馆,专门负责沈余的健康调养。
宗楚勉强冷静下来。
他看着被推走的青年,狠狠锤了一下等候区座椅的铁杆。
前厅早已经进行了人员清理,除了几个来去慌忙的护士,没有任何人不长眼睛的这时候往这里凑。
王笑笑几乎要把牙根咬断,她守在门外,因为被保镖拦住靠不进去,于是毫无理智的开始破口大骂:
“把人气晕了在这装,有用吗!唔——”
李晨飞捂住她的嘴,差点被这姑奶奶的胆子给吓死。
王笑笑犹自在那里踢腿,李晨飞一直给她压到角落,才松开她,又赶紧示意:“别说了!你以为他真不会动你?!”
宗楚早看他们不顺眼,他就是想把沈余关在公馆,变成一只只能他看见的金丝雀。
这么多年,李晨飞一直以为这份平衡能一直保持下去,可现在看已经被打破的冰面,不但再也没有修复
的可能,甚至连曾经被埋藏在下边的所有暗流涌动都会一股脑的冒出来。
“别再给沈余惹事了。”
他拍了拍王笑笑的肩膀,沉声说。
王笑笑顿时哑然。
她表情仍然是愤恨,对着空气来了两拳。
“你听听他说的那是什么话!”
简直是把沈余喜欢他的心往地里踩。
“嗤——什么话,沈余把你保护的太好了。”李晨飞点了根烟,他看了眼灯火惶惶的前厅,男人双臂支在休息椅上,高大的身躯微微低垂着,维持这个动作半天没动。
呛人的烟味灌了李晨飞满眼睛。
有时候,他也搞不懂这位到底是什么心思,明明应该是喜欢,结果非要把人砍断所有羽翼。
或许这就是这些从没关注过“别人”想法的大人物的想法罢,毕竟他们优渥的家世不需要,也不用关注这一点,只要下令,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但是却也不曾有机会知道过,有些东西不是锁,就能锁的住的,甚至还会越推越推远。
李晨飞摇了摇头,“我估计沈余要养一阵——你啊,好好跟着他吧。”
王笑笑愤怒中疑惑的看他:“李哥,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当然是他这个经纪人保不住了。
沈余不需要“职业”,也就不需要他。
李晨飞笑了笑,不过也没和王笑笑解释。
沈余可怜,可他也帮不了他什么。
这么一点缘分,就祝他安好吧,至少目前看来宗楚对这个能让沈余高兴点的蠢姑娘还有一点容忍度。
—
一切都仿佛是个闹剧。
景六沉默着,把贺之臣挡在了三院门外。
他打量着贺之臣,叫了声“三公子”。
宗楚没见过贺家这个小辈,景六却在曾经替宗楚办一件和曲家的生意往来的事时见过贺之臣一面。
贺之臣这里自然有曲启明来给他求情,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也能安好着出了国内。
贺之臣紧握着拳头,他盯着空荡荡的三院,过了很久,才低头。
即便是他用尽全力,也撼动不了宗楚一根手指头。
残酷的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景六一般不会多话,尤其在涉及到沈余的事上,不过宗楚这次,是真的想断了沈余所有后路。
不止沈家,明美冉,甚至娱乐圈里那些人,也一个都不会留下。
他对沈余的控制欲几乎在一个月内从压抑着指甲的爪尖齐齐支出,旁的人谁沾染上都不会有好结果,更别提刚刚那短短几分钟他都看出来态度暧昧的贺之臣。
景六沉沉的盯着他,语气重的提点了一句:“三公子,这不是您能插手的事。”
“我知道。”
贺之臣苦笑了声。
他腹部还隐隐作痛,要不是沈余先去进去了,这会儿躺在里边的就会是他。
景六会在这时候给曲家一个面子,而在刚才,可不会有半点手软。
可他不甘心。
明明沈余离重新活过来就只差一步的距离!
一步距离,彷如天堑。
沈余睁开眼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宋河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内,沈余视线迷糊的看着他,忽然抬手,插着输液针的手死死抓住宋河的手臂。
宋河拧着眉,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把他放下去,压低声说:“放心,不知道。”
宋河说,他的境况极其不好。
沈余却瞬间松了力道。
涌出的血液重新倒回苍白的血管中。
他睁着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眼底却没有一点光彩。
没有哪一次他清晰的意识到,宗楚想把他彻底关住。
他以前擅自以为的自大的喜欢,不过是男人的一点调味剂。
现在他压到了男人的底线,所以被毫不留情被斩断一切曾经被“施舍”的东西,自由事业而已,亲情如是。
他只是北城宗五爷的一件“物件”而已。
沈余缓慢的眨了眨僵涩的眼珠。
所以他不能知道。
他欠了宗楚的,用这条命来还也没关系。
但是宗楚没资格知道。
至少这一处自由,是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