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 容远和陈玲玲跟着奶奶飞京城。
容远还是第一次乘坐飞机,所以对驾驶舱充满了兴趣,他想在起飞之后进入驾驶舱看。
“虽然没有明令禁止,要看还是在地面的时候看, 我不建议在飞行途中, 非机组人员进入驾驶舱。你看驾驶舱有这么多仪表盘, 这么多电门开关, 随便误操作哪一个, 就会导致机毁人亡。”
在航空重大事故中,曾经就有机长儿女进入驾驶舱, 关掉自动驾驶模式,导致飞机坠毁六十多人死亡的悲剧,事故大多不是故意而是麻痹大意, 陈玲玲脑子里操作规程远远比现在要更加严谨。
这个年代机械式的驾驶舱操控难度很大。一个仪表盘一条指令, 头顶眼前全是仪表盘。
今天的机长是朱队长,听见陈玲玲这么说:“小丫头,还很小心吗?”
“师父,那当然了。我们背后可是几十条人命,几十个家庭呢!”陈玲玲说。
听见陈玲玲这句话,朱队长看着自己的搭档,又看她:“这个徒弟我一定要带, 等回去,你找个时间, 我带你好好认识驾驶舱?”
“我还是先对付高考,高考考完那个暑假, 您带我看?我还有一个要跟我一起学飞机设计的姑娘, 您也一起带?”
“小丫头, 得寸进尺。”
“这哪是得寸进尺,这叫买一送一。”
“小丫头,别贫了!”朱队长笑着说,“好了,马上要关舱门了,去坐好。”
“嗯呢!”陈玲玲去位子上坐好。
飞机起飞,容远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一时间样样感觉新奇,可惜没多久第一次乘飞机的他就脸色惨白。
陈玲玲给他张开袋子,拍着他背,容远开始干呕。
“玲玲,这里有晕车片,给阿远吃一片。”空乘林红阿姨送来晕车药。
陈玲玲让容远吃下去,顺带安慰他:“你吃了晕车药,马上就好了啊!”
不知道是心理暗示的作用,还是晕车药起作用,容远脸色终于恢复正常。
“玲玲,阿远,吃水果糖吗?”林红阿姨问
陈玲玲伸手拿了两颗,容远摆手,刚刚吐过实在不想吃。比较起上辈子,成本控制,所以飞机餐降级。这个年代的飞机餐还是很不错的,当然这是对比当前的消费水平,正餐之外,还有大白兔奶糖,小蛋糕。中途还送扇子和钥匙圈等纪念品,陈玲玲多要了一个飞机形的钥匙圈,打算送给诸蕴佳。
一阵剧烈的颠簸,千万不要拿后来的大飞机来比较,这种五六十人的飞机,遇到气流有种你在坐海盗船的味道,陈玲玲是习惯了,容远可不习惯,他紧张握紧了拳头。
陈玲玲伸手握住他的手:“别紧张,很正常。回去带你去练习固滚,你转圈圈转多了就没感觉了。”
容远脸上泛红,自己一个男生居然要一个姑娘安慰,可飞机上下一颠,他的心就荡到胸口,一把握紧陈玲玲的手。
“哎哎哎,你轻点儿啊!”
他松手,陈玲玲把手给容远看:“都被你捏红了。”
小姑娘的手白皙柔嫩,而且她的手指还修长特别好看,容远一瞬间看愣了,陈玲玲收回手:“大兄弟,这不是糟卤凤爪,别那么虎视眈眈,行不行?”
容远:……
两个小时的航程,飞机落地,反正见过江城机场了,再见首都机场倒是比想象中还好一些,因为最近两年跟外界交流多了,做过第一国门,还是有点样子的。
三个人下了舷梯,工作人员过来:“许老师,局里已经安排了车子,您跟我来。”
到底是自己的地盘,一辆红旗轿车停在那里。
一家三口上车,总局不在机场里,而是在市中心,从机场到市中心有四十来分钟的车程,江城的路弯弯绕绕,京城的路横平竖直。
“这里就是京城总局,我们的家在前面一点点。”外头是一栋苏联时期的大楼,方方正正。
穿进大楼后面的一条胡同,车子在一个四合院门口停下,司机给他们把行李拿下来:“许老师,那我回局里了。”
“好的,小张麻烦你了!”
“不客气。”
陈玲玲踏进四合院:卧槽!真正的皇城根儿下的房子啊!
这么一个大院子,住着好几家,许清璇的房子是朝南的三间房,当然里面格局已经不是标准的四合院格局了,早就被改了。实际上是正中间的一个厅加上一间正房和一间耳房,现在成了一排三间房子。再加上后头的厨卫,果然是比江城宽敞很多,这个待遇杠杠的 。
容远自动领了耳房,被陈玲玲拉了回来:“你睡这间,我还是跟奶奶睡。耳房做书房和储藏室。”
陈玲玲打定主意跟奶奶睡了,蹭在奶奶身边多舒坦?
“行,你就跟我睡到出嫁,等出嫁了。”
陈玲玲没脸没皮:“等我出嫁了,生了囡囡,囡囡也要跟奶奶睡。”
“那个时候奶奶就老了。”
“不老不老,那时候奶奶才六十多,老当益壮呢!”
容远看着陈玲玲,要是以后?玲玲,奶奶,还有一个小宝宝?一家人真的很好呢!
意识到自己想什么,容远有些异样,说:“我进去把东西放掉。”
一家子一起整理房间,又出去添了粮食和调料,总算是有点儿生活气息了,邻居也是局里的职工,送了好几颗大白菜过来:“许老师,你们刚刚来,咱们这里冬天都要储存大白菜。你们肯定没有,给你们送几颗过来。”
许清璇连忙拿了江城的特产出来:“张姐,这是我和孩子们从江城带过来了,帮忙给邻居们分一下。”
“哎!”
晚上另外两家邻居,一家端了饺子过来,有陈玲玲最爱的茴香馅儿的,还有一家炒和合菜,拿了盘春饼,不用开火一顿晚饭也吃得饱饱。
第二天是年初四,这个年代春节就三天假期,奶奶要上班,不知道两个在异乡的小东西,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陈玲玲把她推出去:“您放心,我铁定犄角旮旯都逛遍了,也不会迷路。”
可不就是吗?京城又不是江城,就是方圈套方圈,别说手里有地图,就是凭着地图也不会走错。别说几十年后京城发展如何,格局摆在那里,就是方方正正的大气。
容远刚开始有些怀疑,她是不是靠谱?
后来发现人家认识路,还让奶奶联系首航的马副校长,乘车带着他去逛大学,先陪着容远去华国的两大顶尖学府逛了一圈,出来拉着个街上的大爷问:“大爷,我想吃爆肚儿,这边有不?”
大爷一指,陈玲玲拖着他过去,一间国营饭馆里,人声鼎沸,都是穿着中山装,口袋里插着钢笔,戴着眼镜的文化人。这是寒假的学校附近?这也太夸张了吧?
容远拉着她:“要不换一家?”
“人多才叫好吃。不行!就这家了!”陈玲玲看见两位马上要走了,过去坐下。
“我去买,你坐着啊!”陈玲玲吩咐容远。
她去买票,过来坐下后,容远去窗口取爆肚儿,容远透过小窗口看见后厨,之前以为是放油里爆炒的肚条,结果就是水里汆的羊肚。
陈玲玲坐在凳子上,听同桌的几位在侃侃而谈,说怎么搞活经济,上头的思想已经转变过来,要发展经济,但是发展经济会不会动摇根本,这个还是有很大的争议。
顶尖学府附近,有可能和你坐在一起的是顶尖的学者。
陈玲玲和容远合吃一盘爆肚儿。
“干嘛两人吃一盘,不能一人吃一盘?”
“傻了吧?姐姐还要带你去吃卤煮。”
两人吃饭之间,听那几位在对国外经济学流派进行进行探讨,容远侧头问陈玲玲:“国外现在有自由经济主义的思潮?”
这些内容陈玲玲和容远也时常探讨,容远对经济学有兴趣,在有限的资料里,他都会想方设法地去读,陈玲玲上辈子辅修金融,又是企业老板,在家里时常两人进行辩论。
“对啊!从过来航班带回来的报纸上就可以看到了。”这是七十年代,凯恩斯主义的需求刺激,税收政策已经渐渐失灵,把一切还给市场,此刻正是经济全球化的开始。
同桌的几位听着俩孩子在延续他们的问题进行探讨,而且很像那么回事,不不不,吃超级像那么回事。
“小朋友,等等!你们说西方世界自由经济思潮会让企业往低成本国家搬?”
容远:“商人逐利,这不是正常吗?从大航海时代开始,英国在美洲开创种植园,其中之一就是获取更低的成本……”
这个头开了,原本一桌他们四个人探讨,现在变成了六个人讨论,讨论起来就没个时间概念了。
陈玲玲跟容远说:“走了,走了!下午还有事儿。”
“等等,小朋友!你们是那个大学的孩子?师从哪位教授?”
“我们今年七月份高考,还没考呢!”
四个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位,指着中间的那位六十多岁左右的男子说:“那就考我们学校的经济学,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蒋庚庆教授,咱们学校……”
没想到这位教授拍着那位的肩膀:“能有这样的底子,两位小朋友是家传之学。你们不要想太好。”
陈玲玲拉着容远站起来,给几位鞠躬:“老师好!我们家传是民航,不是经济学,就是比较感兴趣而已。”
听见他们这么说,那位蒋教授拿出一本牛皮纸封面的工作手册,用钢笔写下了联系地址和电话,递给陈玲玲:“你们俩一起报考我们学校?”
陈玲玲摇头:“我考首航,他要考咱们大学。”
“要是分数上有顾虑,我们可以考虑特批,现在有这方面天赋的孩子不多。”蒋教授说。
容远说:“成绩她比我还好些。她想学飞机设计,下午我们去见首航的马副校长。蒋教授,谢谢您!我会努力考上咱们学校,今天能遇见是缘分,我更相信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虽然这话有点唯心主义,但是我还是很开心。希望开学的时候,我能拿着这张纸条找到您。”
“不,不管你在哪里,你都可以拿这张纸条来找我,或者给我写信。小朋友加油!”
陈玲玲笑:“蒋教授,他叫容远,容易的容,远近的远,我们学籍都在江城。您会在录取名单里看到他的。”
“好!我等着!”蒋教授跟两人握手。
两人从爆肚店出来,一口气哈出,冒着白烟。陈玲玲戳了戳容远:“你还真是小福星呢!能遇见这么大一位教授。”
“就兴你有吴教授?不兴我有老师?”容远将纸 条珍而重之地放进口袋。
下午一起去了首航,不知道是给奶奶面子,还是说真的对陈玲玲很期待,马副校长还带着她去见了飞机设计这块宣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