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了杯温水回来,重新坐下,等易钟深喝完水,把水杯放在一边,薄溪云才继续按摩,补上了刚刚的话。
“学长不用和我那么客气,如果你要对我说一个谢谢的话,那我就还欠你九十九个谢谢。”
这些天来,易钟深对他的关照甚至已经没办法用谢谢来计数了。
薄溪云心想。
以至于让许小姐都生出了那种误会。
他继续捏按着易钟深的手臂,思考着怎么让学长转移对疼痛的注意力,还随口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等我再提学长按摩九十九次,慢慢还清吧。”
薄溪云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这种话,对另一个人来说,根本不叫放松。
而是另一种意味的折磨。
小火慢烹。
易钟深沉默着,没有,抑或是没能接话。室内安静了一会儿,渐渐的,捏揉在小臂上的手指动作有了些许变化。
似是用上了一些技巧。
易钟深低声开口:“之前练习过?”
他的声线依旧薄冷,语气却有一点难以察觉的意味不明。
从易钟深的角度,他一垂眼就可以看到面前少年专注的神色和卷翘的长睫。
小孩太瘦了,下颌都是尖的,只有颊侧有一点软肉,微微透出一点柔软的弧度。
为了放松,易钟深被小孩劝着半躺在了沙发上,他知道自己如果再坐高一点,就能直接望见少年低头动作时露出的纤细后颈,光滑颀长,莹然一片白如温玉。
按摩这种事,距离太近了。
别人见过吗?
易钟深的思绪似乎并没有被对方察觉,薄溪云还笑了一下,问。
“我的手法这么好吗?”
“没有练习过,”他说,“这是你晨练时教过我的,拉伸后自己放松的手法。”
易钟深少见地怔了一下。
薄溪云没有抬头,所以也没有看见,他只笑道。
“我的技术,都是易老师教出来的。”
易钟深:“……”
薄溪云“咦”了一声,他好不容易按摩到稍稍放松的手臂,好像又紧绷起来了。
“又疼了吗?”
易钟深的声音都有些硬邦邦的。
“不疼。”
薄溪云又按了好一会儿,才让那手臂肌肉重新放松了一些。
随着手臂状态的放松,易钟深表层皮肤的体温也不再复之前的高热,似是好转了一些。
但即使如此,他光.裸的皮肤依旧透着温热。
而薄溪云的体温日常偏低,指尖也带着些凉意,他自己已经习惯了,平时也没觉得有什么,这次才真切体会到了自己和学长的体温差距。
按揉了这么一会儿,薄溪云的双手指尖都已经被对方给烘热了。
少年继续按着,没多久,他的手掌也悄悄地贴了上去。
小孩的掌心触感更软一点。
易钟深没说话,垂眼看了看他。
薄溪云小声解释。
“我不是要暖手。”
他的耳廓微微泛红,有点不好意思,怕对方误会。
“我是想着,用手掌按,你会不会更舒服一点。”
用手掌按压,比起纤细的手指,力度会分散得更均匀一点,不同意触痛。
易钟深从鼻腔中低应了一声。
“嗯。”
薄溪云这才放松了一点,继续认真地帮人按摩。
他能感觉得出来,对方的肌肉比之前疼痛时的紧绷状态,已经明显有了些缓和。
薄溪云用掌心轻轻地贴按了一会儿,低声问。
“那还会痒得不舒服吗?”
易钟深看了他几秒钟,才道。
“不会。”
皮肉之上的苦痒早已消声褪去。
被另一些无以言明之物,悄然吞噬,取而代之。
少年坐得离他极近,除了体温的贴触,易钟深也被那清淡微凉的气息所疗愈着。
原本时刻叫嚣着、撕扯皮肉的痒痛,被如此轻而易举地抚平了。
却又被那轻浅的无心抚触,引诱出愈加贪婪的渴望。
无垠无底,深渊万丈。
易钟深沉默地呼吸着,自耳廓中清晰听得见那激荡奔涌的血脉之声。
直到那清软的,欣悦的声音响起。
“那就好。”
身前的少年笑起来,漂亮的眉眼微弯。
他的开心一眼可见。
那些刺透皮肉,扎根在血骨之中的难填渴求,一瞬却又被消解了全部的疼痛。
仅留复苏严寒的暖意。
薄溪云又说了句什么,这次易钟深却没有听清。
他垂眸专注地看着,两人坐得如此之近,少年又因为询问而倾身向前,几乎就要贴进他的胸口。
这个距离,近到只需一抬手,就可以把人揽入怀中。
圈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