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白修最大的倚仗就是白家——白格磊只有他这一个继承人,偌大家产只可能是他自己的。
但如果白格磊真的有其他打算,对白修而言,他现在所掌握的那点势力,根本不可能和白格磊对着干。
薄溪云又警告了他一句。
“现在正是白格磊最疑神疑鬼的时候,你可以跟我耗着。不过消息是柳家爆出来的,你这个在柳家待了十多年的人,能脱开关系么?”
少年的话意味深长。
“如果这个时候,白格磊发现你消失了这么久,他不会怀疑你吗?”
白修当然知道。
白格磊真的会怀疑。
白修盯着眼前的少年,面色逐渐阴沉起来,原本英俊的眉眼,也愈发显现出了与他那位生父酷似的影子。
白修当然还会再去查证,这种事为假的几率已经很小了。
之前对白宋,白修只有一片鄙夷。然而现在,他却如此真切地体会到了当初白宋被薄溪云看穿戳破时的同感。
在看透人性方面。
薄溪云总是如此该死地精准。
白修盯着薄溪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暴起,抬手就准备拍开薄溪云拿着玻璃碎片的手,想要一下将人直接打晕——
既然没时间磨蹭,那就现在直接带走。
然而让白修根本没能料到的是,薄溪云一瞬就躲开了他的手,像是早已预判了白修会有动作一样。
下一秒。
“滋啪——!!”
一声急促的电流轻响,白修身体猛地一抖,眼前一黑,就直直地栽倒了下去。
他被突然的电击直接电晕了。
拿着电击器的薄溪云也“嘶”了一声,猛地松开手指,任由手中已经黑糊一片的电击器摔落在了地上。
他还忍不住甩了甩手,抿唇捏了捏自己酥麻的指尖。
疼。
薄溪云的皮肤本就偏于薄嫩,很是敏感,他对于疼痛的耐受度也很低。
天生的娇气。
何况刚才这一下电击,直接暴烈到让电击器都报废了。
掉在地上的小型电击器已经完全黑透了,但那种颜色并不只是电流造成的焦黑。
刚刚在和白修说话的时候,薄溪云一直在悄悄用手指抠剥电击器上的防护涂层,直到把绝缘层全数剥光,将长长的探针完全地暴露了出来。
白修清楚这种小巧的电击器没什么杀伤力,所以才没有将东西强行收缴过来。
但没了防护层的电击器被开到最大功率,猛力的电流直接将机器烧坏,同时也成功地击晕了白修。
虽然薄溪云的手还麻着,但他总算舒了一口气。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幸好成功了。
薄溪云等手的知觉稍微恢复了一些,就立刻推动茶几,把摔倒在地的白修卡在了沙发边的死角里,防止对方突然清醒。
随即,他就收好自己的所有东西,去寻找起了出口。
门口的锁的确如白修所说,足有三把,一个需要密码,一个需要指纹,还有一个最厚重的大锁,连上面的转钮都拧不动,似乎是需要特定的方向。
薄溪云很快放弃了,别说密码,他连指纹锁就解不开——晕倒的白修太重了,他拖不动。
薄溪云在屋内看了看,又把两座颇为沉重的单人沙发拖了过来,堆在茶几和长沙发边,将卡在里面的白修彻底困住,确认对方暂时无法逃脱。
搬弄沙发也让薄溪云气喘了许久。
他暗自叹气。
出去之后,一定好好练核心力量。
彻底困住昏迷的白修后,薄溪云才重新去找其他出路。
好在这里似乎只是一个提供中转的歇脚之处,四下并没有完全地封闭起来,一面墙上还是有窗户能通向外面的。
只不过窗户上也被贴了厚厚的遮光膜,外面的东西一点都看不清。
窗框四周还粘了厚厚的静音膜,声音传不出去,薄溪云贴着窗户听了听,也没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但想来咖啡馆的二楼也不可能全是封闭房间,只要离开这里,应该就能找到其他可以通向外面的出路。
窗户内侧的锁扣上同样装着一把密码锁,只有输入密码才能将锁扣打开。但这个锁比起门锁来说小巧了许多,薄溪云便从橱柜里翻出了一把餐刀,用刀开始撬起了窗锁。
撬锁的过程中,薄溪云又看了两次自己的手机,以及刚刚从白修身上摸来的手机。
一如之前,还是完全没有信号。
估计是房间里有信号屏蔽仪,但薄溪云刚刚并没有找到屏蔽器。
时间有限,他也只能先找出路。
屏蔽仪应该是后来才打开的,因为之前白修还和那个一起哄骗薄溪云的老师打过电话。
白修通话时,薄溪云就借着表面昏沉的机会,悄悄用自己的手机长按侧边键,拨出过紧急号码。
但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出去。
后来信号彻底被屏蔽,就更收不到消息了。
想到这儿,薄溪云正在撬锁的动作还顿了顿。
因为他之前并没特意设置过紧急号码,所以紧急拨通时,手机就默认打给了平时通话次数最多的对象。
……也就是,易钟深学长。
薄溪云轻轻呼了口气。
也不知道学长有没有接到电话,又会不会被这突然而莫名的通话所打扰。
薄溪云刚刚和白修那样闲扯拖时间,一是为了用随身带的录音笔录音,二就是一直在悄悄剥落电击器的涂层。
而如果他电击不成功的话,再能击倒白修的机会就很渺茫,或许就只能依靠这通不知有没有拨成功的电话了。
好在薄溪云的行动很顺利,只要把窗锁撬开的话,应该就不需要再去麻烦学长。
薄溪云刚刚看到了白修亮给他的机票照片,他不知道是不是白修找人P了图故意要骗他,但如果是真的话,他觉得,学长能回家也挺好的。
学长本来就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想的缘故,薄溪云的撬锁之路非常顺利。没多久他就用这种暴力的方式直接掰开了锁壳,看见内里的锁芯裸.露了出来。
薄溪云找到锁芯里面的弹簧,小心地用刀尖插进去,轻轻一别。
“咔嗒”一声轻响。
窗锁顺利被打开了。
薄溪云舒了一口气,回头朝沙发底看了看,确定昏迷的白修还卡在那儿之后,才转身去推窗。
窗户没能被立刻推开,薄溪云看了一下就发现,双层的玻璃窗是被四边的静音膜给粘住了。
他又动手撕起了边框上的膜贴。
撕的时候,薄溪云还在想,他准备出去有了信号,就去打电话报警。
也不知道白修被录下的那些话,有多少能作为佐证。
但最起码能证明白修有非法拘禁的企图。
也不知道出去还要不要找医院看一下。
薄溪云并没有碰任何白修给的东西,玻璃杯里的药他也只是假装抿过,实际上都没有沾唇。
但薄溪云怀疑白修可能还用了什么吸入类的挥发性药剂,故意让他晕车。
以至于薄溪云现在还在持续性的昏沉反胃,不得不强迫自己继续思考,运转着大脑,保持清醒。
含苯的芳香烃吗……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薄溪云胡乱想着。
他对汽油味尤为敏感,闻到就很容易恶心。
而白修应该还让自己的身上沾了些能驱散汽油味的药剂,所以薄溪云才会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感觉那种气味能让自己的晕眩轻松些。
但真要说到气味……
薄溪云难以抑制地,想起了那人的霜雪气。
少年手上开窗的动作未停,又低低地叹了口气。
只有学长身上,才是他真正熟悉到依赖的味道。
以至于现在薄溪云只是想到对方,就连昏沉的意识都更清醒了一分。
刚才白修的话字字句句都在贬低,偏生却如此鲜明地对比出了易钟深的真心。
但即使没有对比相衬。
易钟深也从来都是那样的一个人。
薄溪云现在才发觉,那天拒绝学长时说出的话并不正确。
错的是他自己。
他怎么直到现在,才终于想清楚了这一件事——
易钟深那么尊重他。
而他也不该妄加猜测,一意要改变易钟深的选择。
等着出去,还要和学长道个歉……
薄溪云想着,动作到几近麻木的手掌下终于有了声响。
他成功推动了厚厚的隔音窗,一直推到最大,看着面前的窗户被大大敞开。
清新寒冷的空气迎面吹进来,一瞬间就驱散了不少晕闷感,外面的天色早已彻底黑下来了,夜色如此深沉。
然而夜空之下,窗外的光景却并不是想象中的黑暗沉寂。
薄溪云一怔。
因为他看到窗外就是咖啡馆的侧门,而楼下,一群明显训练有素的高大身影将咖啡馆围得密不透风。
他们穿着利落干练的指腹,为首几人的手里还拿着防爆武器,正警惕地对着咖啡馆,似乎只要一声令下,就会立刻冲上去强行予以突破。
而在人群正中,那个脊背笔直,霜寒似冰的修长身影。
赫然正是传闻中已经要赶回B城的易钟深。
随着二楼窗户传出的声响,楼下众人齐齐抬头望了过来,看见那纤瘦单薄的少年身影时,不由都是一愣。
而薄溪云则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所在的窗边也架了一个稳固的长梯,梯子下方有三四个人,手里拿着切割工具,似乎还在给工具装消音设备。
大家似乎都没想到薄溪云会突然出现,四下一片鸦雀无声。
唯有人群中那个冷峻的身形,忽然大步走上前来,垂落的衣摆都似挟着寒风。
而本该被营救的少年此刻已经从窗边迈出来,踩在了长梯上。
实在是梯子架设的位置太好了,薄溪云一出来就能稳稳踩住,格外方便。
他扶着长梯走下去,不远处的高大男生已经走到了面前,薄溪云踩在地面上,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浅色淡似无机质的眼眸。
只是那双眼睛,看他时从不冰冷。
而薄溪云也一眼就看清了学长的状况,易钟深穿着一件风衣,修长的脖颈裸露在外,本该光滑完美的颈间皮肤上,却有一侧的皮下血管爆出了深浅不一的纹路。暗色赤红的痕迹在冷色调的皮肤上,像火一样烧了起来。
平白似是大片的纹身在易钟深颈间炸显开来,一路烧到侧脸下颌,更显得他凶寒逼人,难以接近。
薄溪云仰头看着面前的男生,他想说,白修在房间里,没什么危险了,自己口袋里就有白修的手机和录音。
但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薄溪云伸出手去,掌心贴住男生廓线分明的下颌。
却只是说了一句。
“学长,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轻轻覆住了那紧绷的高热,一点一点,用自己的碰触安抚着对方。
“这样会好一些吗?”
小王子亲手斩杀毒蛇,走出禁困的丛生荆棘。
去救了为他远赴而来的骑士首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