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东越道,位于大明东南之地,比邻东南两海,境内有着天下最大的入海口。
水流不息,纵是塞外隆冬之时,入海口岸,仍是水浪滔天,震耳欲聋。
东越道,于数千年前,是瘴气丛生的不毛之地,最初甚至不被纳入九道之地。
后来,历代王朝治理之下,才成为与海外群岛贸易的中转地。
但真个令东越道富甲天下的,还是张元烛。
四百余年前,张元烛敕令江湖,以大军领符水观、悬空山等等大宗门,配合一位神秘散人,大修河道,开百山,并江入海。
自此,东越道一跃与繁华千年的江南道并列,成为天下最为富庶之地,近些年,随着东南两海的群岛归附,隐隐有着超过的趋势。
轰隆隆!
滚滚江水,东流入海,卷起千堆浪。
呼!
魁梧高大的身影,穿过水雾,深入入海口,却见得一方玄铁浇筑的铁台拔地而起。
诸江之汇聚,滚滚如群龙出关般的洪流,足可摧山破城,然而那方玄铁浇筑的石台,却在滔滔洪流中巍峨不动。
“呼!”
撑起真罡、点燃血气,承受着大浪拍击,铁踏法鼻息粗重,一跃而上:
“爷爷!”
滔滔水雾之中,隐可见一老者盘膝而坐,以肉身承受着诸江之水的拍击。
他的身躯不甚高大,比之常人似乎还要微小一些,可其人赤着的上身线条却是无比之完美。
一条条筋肉纠缠如龙伏,让人望之心惊,这是完满到不似人身的强大体魄。
“爷爷!”
铁踏法低下头颅,又唤了一声。
眼前的老者,正是雄踞东南之主,东越道无冕之王,沧海城主铁横流。
于天下未乱之时,就行割据之事的枭雄。
曾经的山河榜第一,如今的锦绣榜第四人……
“呼!”
“吸!”
铁踏法的连声呼唤中,老者方才从入静中醒转,一口悠长到极点的吐息,将滚滚水汽都吹散开来:
“呼吸粗重,脚步虚浮,这些年,你又怠惰了!”
铁踏法低头不语。
“纵论前后一甲子,你的天赋,也可排进前十,可是如今,猷龙、关七、启道光、宋天刀等人皆已成就武圣,而你,不过堪堪玄关大开……”
背对着铁踏法,老者凝望沧海波涛翻涌:
“不怪你,是老夫太过宠溺你了。
今日之后,你代老夫坐镇此地,直至将巨灵玄功修持至十一品,亦或者,将那孽龙引来……”
“……是!”
铁踏法微微变色,却还是咬牙答应。
这处玄铁台,乃是修炼巨灵玄功的圣地,但却不是谁人都可消瘦的。
这处入海口,汇聚诸江之水,每一个呼吸间,都有亿万斤江水倒灌,纵然是大宗师,也坚持不了多久。
而那孽龙……
“生于这天变将开的大争之世,是你的幸运,可若不能争先,争强,争胜……”
俯瞰着沧海怒潮,铁横流神色平静:
“那,这個幸运,就会变成最大的不幸……”
“争先、争强、争胜……”
大浪拍击之下,铁踏法沉默了。
这一瞬间,他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个人……
“这个时代,他在,谁能与之争呢?即便是爷爷你……”
轰!
铁踏法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然离地而起,重重的跌进滔滔浪潮之中。
“废物!”
玄铁高台之上,铁横流负手而立,自然散发的气息,似将滚滚浪潮都驱散了。
“从来没有谁人的时代,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他纵然煌煌如日,又能如何?
日月之光煌煌浩大,群星的光芒,就熄灭了吗?”
望着滔滔大浪之中神情狼狈的孙子,铁横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老夫年少之时,张玄霸煌煌如日,年老之后,又有后来者居上,可那,又如何?”
“爷爷……”
大浪之中,铁踏法站的艰难。
“老夫不是要让你去挑战谁,而是让你心存‘争渡’之念……”
话至此处,铁横流已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摇摇头:
“前些时候,黑山老妖传讯,邀老夫与他们联手围杀杨狱……”
“万万不可!”
铁踏法神色大变。
“当时老夫并未答应,但如今看来,或许,是时候亲去一遭西北道了……”
水雾之中,铁横流缓缓阖眸:
“武道第一,武道第一……老夫倒是想看看,他比之当年的张玄霸,又如何?”
“爷爷,此事万万不可!”
铁踏法心头一急,忍不住催发真罡破浪而出,但他还未及上得高台,就听得一声清脆鹰啼。
一道金光破浪而至。
“金翎鹰?”
铁横流眉头微皱,一招手,接住金翎鹰抛下的信件。
“嗯?!”
“爷爷,万万不可!”
铁踏法奔上高台:
“薛地龙咄咄逼人,大战一触即发,这时候,您可万万不能去西北道!
东越与西北根本不交壤,咱们不该平白竖此大敌……”
铁踏法心头发凉。
他太清楚自家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一旦他决定的事情,再多人也无法改变。
一如多年之前,他悍然反抗东越王,几乎被朝廷大军剿灭,也仍是一意孤行。
但即便知晓,他仍是要极力阻拦。
定阳城一战的始末,他翻阅了不下几十次,深深知晓那位西北王如今是何等的可怖……
然而,正在他搜肠刮肚想着如何劝服自家爷爷之时,却见得他不知何时又盘膝坐了回去。
“你,说的不错。”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铁横流居然点了点头。
“您说什么……”
这个变化,出乎了铁踏法的意料,以至于他都不禁愣了一下。
“你,说的不错。西北道,老夫不能去……”
“您能明白就好……”
铁踏法心头松了口气,眼神不由得看向自家爷爷手里的信筏。
什么样的消息,会越过自己,直接传给爷爷,还能令他改变主意?
“不过,你要去一遭。”
“啊?”
铁踏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