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碰了一鼻子灰,只能讪讪然走了。
只不过他心里仍是觉得文哥儿的梦不是凭空来的,如今想想,当时他会提出去请汪医士上门给二老把平安脉,还是因为文哥儿当时不经意间说出的一番童言童语。
王华想到文哥儿对《算经》感兴趣,想了想便出门一趟,亲自去丘濬家拜访。
要论百家之学的藏书,那还是丘濬家比较多,虽说这老头儿不太合群,天生长着很不好相处的面相,王华还是想去丘濬家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抄借几本市面上不好买的杂书。
丘濬平日里与王华没甚交集,听王华为儿子来求书,不知怎地想到自己少年时到处借书读的日子。
丘濬少有地缓和了脸色,点了点头说道:“你若是要《算经》的话,我这里倒是集齐了,叫人来抄回去便是了。”
王华道:“华先替犬子多谢丘尚书。”
丘濬是不嫌弃算学这些“杂书”的。提到那个十分机灵的小子,丘濬奇道:“他才这么小,便开始读《算经》了吗?”
王华当下把文哥儿因缘际会认识个“笔友”的事给丘濬讲了。
那叫王文素的后生出身商贾之家,出手十分大方,只是信上聊了几句便给文哥儿送来几本民间能搜罗到的《算经》。
王华就是想把剩下那几本民间找不到的凑齐了,回头让文哥儿给对方当回礼。
礼物...
这东西只收不回,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文人之间通过书信笔谈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文哥儿才这么小,跑出去逛个书铺还能和人通上信,这缘分着实不浅!
丘濬听了也觉离奇,他颔首说道:“若是你家这小子还想看什么书,只管让他到这儿来借就是了。”
平时丘濬不是什么爱与旁人往来的性情,这次随口提这么一句也不过是越听越觉得这小孩像当年的自己罢了。
他刚读书那会也是对什么书都很感兴趣,看什么都津津有味,只要是有意思的书他就爱看,从不拘是什么圣贤之书还是百家杂书。
当年若不是有那么多人愿意把书借给他看,也不会有今天的丘濬。
王华没想到一向爱冷着脸的丘濬还能让文哥儿过来借书。
王华试着让丘濬再考虑一下:“这小子脸皮可不薄,给他点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我怕回去后把您这话给他一说,他就把您家当自己家了。”
这真不是他这个当爹的瞎担心,而是文哥儿真的做得出来。
自从开发了谢迁家、杨廷和家两个新据点后,文哥儿碰上旬休日就往这两家跑。
后来偶尔有别家人邀他过去玩,总是邀了一次就会有两次、三次、四次……
如今这小子也算是吃遍了长安街,对各家的拿手糕点和各式饮子如数家珍。
也是丘濬不爱和同僚往来,没请过文哥儿来玩。真要是请了,文哥儿绝对能很不要脸地跑来蹭吃蹭喝(前提是好吃)。
丘濬不知道王华是担心文哥儿找到了新的蹭吃蹭喝据点,他听了王华的犹豫,反而觉得这孩子更像自己了。
丘濬说道:“只要他真心想看书,把这儿当家又何妨。”
丘濬都这样说了,王华便也没再多言,只吩咐人去把文哥儿手上缺的几本《算经》抄下来带回家。
安排好抄书诸事,王华才与丘濬对坐聊了起来。
没办法,登门求书求完就走,看着总有点不礼貌。
在升任礼部尚书之前,丘濬也干过一段时间的国子祭酒,对国子监的情况比外人了解得多。
王华与丘濬聊起了国子监近况。
王华一路走来都是搞文教工作的,今年他在翰林院任满九年,正好可以迁官。
朝廷给他安排的位置是左春坊左庶子兼侍讲学士,一下子成了五品官,可以和谢迁他们一样给当今圣上讲课。
这可是不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王华却不想只给天子讲些故纸堆里的典故。
天子不能随意出宫,他们这些做臣子的须得多关注外头的变故,好充当天子在外的眼睛和耳朵,偶尔还要就那些关乎国运兴衰的大事小事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丘濬本身就博闻广识,又有任上的经验在,王华与他讨论了许多关于国子监的问题才起身告辞。
王华回到家,去寻正在给金生出题做的文哥儿。
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就看到金生正任劳任怨地自己抄题自己做。
这个书童可真是找对了,一般人肯定经不起文哥儿这么折腾。
文哥儿还在琢磨下一题出什么呢,就感觉头上笼过来一片阴影。
他仰头一看,是他爹!
文哥儿对他爹无声...
无息走过来偷看的可耻行径予以谴责:“人吓人,吓死人!”
王华笑道:“本来有个好消息想与你说的,你既然不想听就算了。”
文哥儿立刻抱住王华大腿,坚决不许王华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