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集市亮如白昼, 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一条长河蜿蜒而过，数不尽的花灯漂浮其上, 灯火与水波交相辉映，从高处俯瞰下去, 如同缓缓流淌的银河。

容貌清美的男子一袭水蓝长袍，外罩深蓝纱衣，墨发半束，悠闲地走在街头。旁边跟着一青衣男子，身形气质倒也出众, 只是浑身散发着冷肃的气息，威压之下无人敢多看他们一眼。

“这个莲花灯好看...兔子的也不错......”戚沉像是没察觉到身后某人的情绪, 颇有兴致地停在小摊前挑挑拣拣，“都买回去吧，给我俩小徒弟玩。”

折霄默不作声地帮他提着, 同时递过来一枚碎银。

“也勉为其难地给卫鹤禹带一个作纪念。”戚沉又瞄上了其他玩意儿，托在掌心打量比较，自言自语：“父尊......父尊就算了, 他可不稀罕我的东西。”

忽然一阵诡异的风过, 手里两小块石雕无声无息地碎成了齑粉, 从他的指缝哗啦啦落在了小贩的摊子上。

原本热情吆喝的小贩面色惊惶, 如同见了鬼。

“咳。”戚沉连忙把银子递过去, 假装无事发生：“不好意思手重了，刚才这些都算我的。”

随后赶紧拉着折霄就走, 他余光扫了男人一眼, 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并不打算承认刚才的事儿和他有关。

戚沉也不点破, 毕竟折霄不至于如此不稳重，此番应该是心境不稳，出现了一些灵力外溢事件。想了想，他的手往下稍微移了些，从对方的肘部移到了宽大的袖中，与折霄直接牵在了一处。

肌肤直接触碰，折霄变成了温暖的那一方，戚沉甚至蹭了蹭他的指缝，然后才把微凉的手指塞进他的掌心。

折霄垂着眼帘没出声，动作稍显僵硬，但周身的灵力波动稳定了不少。

正巧遇上抬花神的轿子，迎面的人流一下子变得拥挤动荡，折霄轻轻一扯就将他拉进了怀中，手也扶上了腰肢。

他今日是以宽缎带束衣，腰身纤细单薄，男人一条臂膀足以全部圈揽。掌心下的触感柔韧顺畅，随着呼吸轻微颤动，仿佛在勾着人将它摁住，揉捏抚弄。

人潮过去之后，戚沉抬眸瞧了对方一眼。

他本以为对方会像那日一样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谁料折霄很快放开了他，神色细看竟有几丝怒气，戚沉再要伸手也被对方拂了开来。

接下去更是愈发沉默，问就答，不问就无话，只偶尔帮他挡一挡横冲直撞的人群。

戚沉无所谓，折霄不给他扒拉他就自己抄着手手逛。反正这闷葫芦为何生气也好猜得很，无非就是觉得他和旁的男人太亲密，不检点。从父尊的角度出发，他恼是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还有就是...自己又何必非要动摇仙尊大人的道心呢？

......大概他这幅高冷的样子撩拨起来实在是很有趣。

戚沉怀着反省的心情点了一盏花灯，和那些祈愿的少男少女一样，蹲身放进了河中。

云袖如浣烟笼月，葱白指尖沾了点水，被他轻轻弹去，几绺青丝自肩头滑落，衬着侧颜说不出的温柔隽美，还有几分虔诚。

折霄不敢再看。

天道在上，魔障环伺，那日心神不稳便是因为生了不该有的念头，若不及时遏止必然酿成大祸。数千年修行毁于一旦不说，其中包含的人伦与因果足以陷他于万劫不复。

折霄的视线落向河面——

粼粼水波随着花灯飘远恢复平静，那人的面容清晰倒映在水中，一双眸正静静望着他。

“.....”

四周灯火一阵摇颤。

“今夜以灵石唤您前来，实属晚辈一时任性。前辈若实在不情愿，现下便可离去。”心中叹息一声，戚沉缓缓站了起来，“你我因果已经了断，此后晚辈决计不会再麻烦您了。”

折霄眼底暗光涌动，许久才开口，却是转移了话题：“你方才许了何愿？”

“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无碍。”折霄道，“本座可以帮你。”

戚沉看着对方，微微扬起眉梢。

花芙节是求姻缘的节日，花灯亦然，这种事哪里是说帮就能帮的。

男人眸色漆黑如夜，映着明灭灯火与他的面容。戚沉与他对视良久，却是退了一步，望向了星星点点的河面：

“自然是希望和我的道侣朝朝暮暮、恩爱久长。”

河面上的灯火突然疯狂摇晃，祈愿花灯瞬间灭掉了一大片。

戚沉：“......”造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