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子未能临朝。
古秀今到了朝堂,对朝臣们说陛下昨夜和老掌教彻夜长谈,酒醉未醒,所以今日早朝就不来了。
那些不了解高层面事情的官员肯定不会怀疑,因为昨天确实是极特殊的一天。
而且,天子又不是第一次不来早朝了,这本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他能在孤竹一住就小一年,也能在云州住上半年多的时间,连歌陵都不回。
所以偶尔一天不来上朝,多数人不会胡思乱想。
可是,当王洛神听闻天子没来早朝之后,他真的是忍不住激动了。
他的长子王风林死了,次子王火山死了,他要报仇,找林叶报仇他会满意?
他的仇人从来就只有那么一个啊,天子不死,他寝食难安。
天子到底怎么样了,这就成了王洛神必须尽快打听清楚的第一要务。
天子其实看起来还好,最起码林叶第一眼看到天子的时候,没看出来天子比之前虚弱。
古秀今宣布今日天子不早朝之后,就传旨让林叶到御书房,陛下要召见。
林叶跟着古秀今来的半路上,古秀今就稍稍和林叶透露了一些天子身体不适的消息。
古秀今当然也不敢明说,只是让林叶有个心理准备。
昨夜里天子见了那个叫净选的小道童,林叶还不知道此事,古秀今也没说,所以林叶在听闻天子略有不适的时候,也没怎么在意。
天子身子本来就不大好,这是林叶已经猜到的事。
若真的是和老掌教长谈了一夜,那身体虚弱一些也是常理之内的事。
人到了一定年纪,别说身体还不好,就算是身体不错的人,熬一夜想缓过来没有个三五日都难。
尤其是男人,过了四十岁之后再熬个大夜,第二天第三天怕都是要浑浑噩噩。
就算是白天能抽空补个觉,也解不了乏。
天子斜靠在榻上,肩膀上披着件衣服,手里还拿着一份奏折。
不上朝,他也没有纯纯粹粹的休息。
林叶俯身行礼后,天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朝着旁边示意了一下。
“坐下说话。”
林叶再次行礼致谢,然后就到旁边坐下来安安静静的等着。
天子看完了手里的奏折,用朱笔做了批示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后,抬起手揉着两边的太阳穴。
林叶道:“陛下是昨夜里熬的太晚了,又没休息,所以头疼?”
天子道:“是有些头昏昏沉沉,昨夜里掌教真人还为朕推拿活血,只舒服了一阵儿,这会儿又有些别扭。”
林叶试探着问道:“臣试试?”
天子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那就试试。”
他在榻上转过身背对着林叶,林叶走过去扶着天子的肩膀:“躺下来更好些。”
林叶对穴位太熟悉了,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人比他更知道如何靠按摩穴位来缓解不适。
在林叶开始为天子按摩的那一刻,林叶的心里忽然震了一下。
他察觉到了天子身体的异样,也在察觉到这异样的瞬间,就明白过来天子今日召见他是什么意思。
他刚才试探着说他可以试试为天子按摩,天子准许......难道天子就不怕他趁机察觉什么?
天子准许,就是因为天子今日召见林叶想说的事,恰恰就是关于他身体的事。
“手劲儿再小一些,朕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强壮。”
天子的话,把林叶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吓着了?”
天子问了一声。
林叶点头,如实回答:“是......有些吓着了,陛下还是得多调理,多......”
天子打断了他话:“做臣子的,自作主张探查帝王的身体,只这一条便可定你死罪了。”
林叶手上一停,他想起身告罪。
天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睁开眼看了看林叶:“动你的,你这手法比掌教真人还要好些,难得。”
天子感受着身体上痛苦的缓解,不由自主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就凭你这手法,回头再净了身,让你进宫来替换了小古怎么样?”
林叶:“臣......不大乐意。”
天子忍不住笑了笑。
“猜到今天朕叫你来,是想让你知道什么了?”
“臣,猜到了些。”
天子嗯了一声:“朕知道你聪明,满朝文武比你聪明的,大概也就一个宁未末。”
林叶道:“臣,不大服气。”
天子又被他逗笑了。
“既然你猜到了,朕有些话也就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了。”
天子闭着眼睛,似乎很享受林叶这和掌教真人完全不同的推拿手法。
“朕以前一直都觉得,朕已可坦然面对自己身子不大好的事。”
天子语气平和的说话,似乎不是在和一个臣子聊天,而是在和一个晚辈聊天。
“可是,不能在人间坦然承认,那就不是真的坦然面对。”
天子道:“今日在你面前把话说的这么明白,才是朕第一次觉得真正坦然面对了。”
林叶想些什么,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儿。
天子似乎又感受到了林叶的想法,所以笑了笑道:“今日你不必那么费尽心思的想着怎么应承朕,你听着就好。”
林叶连忙应了一声,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