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严柯期盼的眼神中,一副完整的巨大的油炸锅巴出现在了筲箕中。金灿灿的锅巴还在吱吱地冒着油花声,喷香的味道弥漫了整间厨房。
姬松看到锅巴时明显被镇住了:“好壮观。”
严柯已经捧着筲箕小心翼翼的往桌子那边挪去了:“主子,锅巴来啦。”
春日的夜晚,风吹在身上有微微的凉意。然而这点凉意吹过厨房时就成了恰到好处的惬意。三人围着小桌子一边掰着锅巴一边说着闲话。
掰锅巴要看运气,有时候觉得自己能掰下好大一块,可是锅巴应声而碎之后手里只有几粒米;有时候随意一掰,得到的锅巴却出乎意料的大。
酥脆的锅巴即便不沾任何调料,吃到口中都满口生香。牙齿和锅巴的碰撞间,吃反而变得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种乐趣无与伦比。
颜惜宁吃了几片锅巴后就觉得腮帮子酸了,他看着剩下的大半副锅巴发誓:“再吃一片我就不吃了。”
正当他思考该从哪个角度掰下今晚的最后一块锅巴时,他眼前突然多了一片巴掌大的锅巴。这边锅巴靠近底部,内外都已经炸到酥脆,一看就是极好的锅巴。
姬松温声道:“这块不错。”
颜惜宁谢了一声接过锅巴,正当他吃得带劲时,他听到了姬松的声音:“再过几日,我就要去工部任职了。”
颜惜宁愣了一下:“嗯?工部?”
姬松从面前的锅巴山上捏了一片锅巴下来:“今日进宫,皇上让我从吏部和工部中选一部当差,我选择了工部。”
颜惜宁点点头:“哦。”
随后他猛然睁大了眼睛:“哎哟!”
姬松说出这话,就是为了观察颜惜宁的反应,他想要看看他的这个王妃是不是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不关心朝政。当他得知自己选择了闲散的工部时,会不会失望。
48.清水螺蛳
颜惜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他想明白之后,狂喜涌上心头:“你是说,你要去工部上班啦?”
这是不是意味着姬松要从闻樟苑搬出去啦?真是太好了,最近闻樟苑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他太不适应了。有姬松在,他不好意思躺平。姬松走了,他就能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而且……往后他赖床的时候,只要一想到这个点姬松已经去上班去了,他心头的快乐无法用语言表达。
烈日炎炎的夏季,他躺着吹风,姬松在苦哈哈地批折子;寒风呼啸的冬天,他抱着暖炉而姬松顶着风雪上班。这种流淌在全身的幸福感,真的太棒了!
幸福需要对比,看到别人不幸,才能显得自己幸福啊。
颜惜宁嘴角快乐地上扬,笑容压都压不住了。他一笑整个人就特别灵动,让看到他笑容的人会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看到颜惜宁笑得这么快乐,姬松忍俊不禁:“怎么?得知我去工部任职,你这么高兴?”
颜惜宁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怎么能当着苦主的面笑得这么开心?多不好啊。要是让姬松得知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怕将来冒着风雪上班的人就是他了。
为了不再度沦为社畜,颜惜宁绞尽脑汁:“工部很好啊,工部涉及到楚辽的方方面面,是一个为百姓服务的部门。你去工部挺好啊,能做些事实,不比在吏部和人勾心斗角强吗?”
话音一落,他猛然感觉到失言,于是他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说吏部不好的意思……”说着他讪讪地看向姬松,完了,他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了?
姬松笑了,笑容从他眼底流淌而出:“我也是这么想的。吏部和工部,吏部的权力更大,能快速的积累人脉。可正如你说的,吏部派系林立,入了吏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少不了。工部在六部中属于闲散部门,但是它的闲散是针对朝堂而言的,对于百姓,工部比任何一个部门的作用都要大。”
颜惜宁赶紧顺坡滚:“是啊是啊,工部管的东西太多了,大到城市,小到工具。其实大多数时候,百姓们并不关心他们头顶是哪些官员,他们只关心能不能吃饱穿暖。只要能为百姓做事,在哪里不是做事呢?”
严柯惊讶:“王妃竟有如此见地。”
姬松认真的看向颜惜宁:“颜惜宁。”
颜惜宁一哆嗦:“哎。”怎么了?突然唤他全名肯定没好事。
姬松道:“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将你拘在闻樟苑确实屈才了。你有没有兴趣随我一同去工部任职?我可以替你安一个假身份,将来时机成熟,我还你自由,你还能入仕。”
颜惜宁感觉天都要塌了,他头摇成了波浪鼓:“不屈才不屈才,没兴趣没兴趣。”他好不容易才逃脱社畜的命,姬松休想让他再回职场。
颜惜宁头上垂下冷汗,怎么办,他该想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拒绝姬松的好意?
姬松见颜惜宁如此抗拒,他只能轻叹一声:“也罢,你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
颜惜宁轻舒一口气,这时候他只希望姬松能早点回去,于是他小声的问道:“王爷,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闻樟苑?”
因为心虚,他不敢抬头看姬松。殊不知他的表情落到姬松眼中就是不舍,姬松心头一阵复杂,他本想过几日就离开闻樟苑,可是现在他有些不忍心了。思考片刻之后他说道:“再等等。”
颜惜宁心里苦,他到底还要在闻樟苑呆多久。今天他就想着让自己去当社畜了,鬼知道再过几日会不会再想出什么点子来。
接下来几日姬松开始忙碌了起来,听闻他要去工部任职,工部的官员首先来拜访了他。如今工部尚书在大理寺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工部积攒的一些事总要有人决策,于是姬松被迫提前上岗。
除了工部官员之外,其他皇子们纷纷送来了大礼。各种古玩字画奇珍异宝如流水一般进了容王府,对此姬松照单全收。只有他收了这些,将来的路才能走得安稳。
当然,姬松办公的地方并不在闻樟苑,而是在正殿和听松楼中。每天早晨天蒙蒙亮,颜惜宁还在睡梦中时,他就滚着轮椅出发了,等星月爬上树梢,他才能回来。
颜惜宁感觉姬松成了闻樟苑的租客,他不理解,姬松都忙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往他这里跑。宫里的人已经不经常来了,为了维持人设也犯不着做到这步吧?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颜惜宁这几天和姬松说不了几句话,闻樟苑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最近几天早上颜惜宁放鸭子时发现码头附近的石头上趴着好多螺蛳。这个季节的螺蛳最肥美,揽月湖中饵料足,螺蛳也异常的肥。
颜惜宁只摸了几块石头,就得到了半篮子螺蛳。清水螺蛳色泽青黑,尾部长着细细的青苔。颜惜宁将大个儿的螺蛳养在木盆中,白陶蹲在木盆旁边戳着螺蛳们伸出的触须:“少爷,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颜惜宁笑道:“不着急,再养养。”
虽说湖中螺蛳干净,但是颜惜宁依然要让它们吐一吐脏东西。等到傍晚时分,他取了一把剪刀坐在廊檐下剪螺蛳尾巴。伴随着剪刀张合声,螺蛳尾部纷纷掉落。
正当颜惜宁剪得投入时,他听到了轮椅的声音。他抬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今天回来得好早。”
姬松神情有些疲惫,他揉了揉太阳穴后看向了木盆:“你在做什么?”
颜惜宁笑道:“晚上准备炒螺蛳吃。”
姬松眉头微微皱起,他盯着盆中青黑色的螺蛳:“你以前就吃这个?”
颜惜宁笑了:“我又不是鸭,怎么可能就吃这个。放心吧,螺蛳很好吃,等我炒好了你就能品尝到螺蛳的鲜美滋味了。”
姬松应了一声,他滚着轮椅来到了廊檐下。看到姬松,白陶偷偷地溜走了。姬松静默不语,一时间廊檐下只听到颜惜宁剪螺蛳的声音。
过来好一会后,姬松开口了:“太后传话,让我们明天去宫里认个熟脸。”
颜惜宁手一抖,手中的螺蛳“噗”的一声落入水中。来了,这一天还是来了,该来的逃不掉。颜惜宁无奈的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