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落网
乌朱是个文弱书生, 除了一肚子的学问,他手无缚鸡之力两耳不闻窗外事。为了姬茵,他放弃了一切来到楚辽, 这是何等的勇气。
姬茵更不得了,她只是个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在现代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还在家中同父母撒娇上学, 而她已经背负着两国的和平吃尽了苦头。
乌朱他们从辽夏王都出发时带了八个随从, 等他们到了凉州时,只剩下了三个。由此可见这一路走来有多艰难, 能活着到凉州,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好在苦尽甘来,他们终于不用躲躲藏藏了。吃了一顿简餐后, 乌朱一行被府中仆役带着休息去了。连日的奔波让这群人身心疲惫,进了王府的房间后, 他们很快就沉沉的睡下了。
颜惜宁在这群人居住的院子中转了一圈后回到了大殿:“容川, 我们得找几个侍女。”姬茵是女儿身, 王府中都是笨手笨脚的仆役,难免有不方便的地方。
姬松微微颔首:“嗯,这事你看着办。”他侧着头看着窗外,眼神一片黯淡。
颜惜宁从背后搂住了他:“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吗?”
姬松叹了一声,他侧头蹭了蹭阿宁的脸颊:“倒不是难处,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为了脆弱的和平, 朝廷牺牲了一个小姑娘的幸福,说出去真是可笑。
按照楚辽的规矩, 送出去和亲的公主若是私自逃跑, 是要被皇室除名的。皇室不会允许这种玷污皇室尊严的公主存在, 因此公主们即便过得再不好也只能咬碎牙活血吞。楚辽立朝至今, 已经有十几名公主忍辱负重客死他乡。姑娘们连自己的命运都没办法主宰, 又怎能维护两国和平?
“身为楚辽的男儿,身为皇室的成员,我眼睁睁看着小六走向火坑却无能为力。阿宁,我恨这没有是非曲直的世道,我恨所谓的大局。”
颜惜宁搂紧了姬松,他的手轻轻在姬松的心口拍着:“容川,若是有机会能改变这世道,你放心大胆的去做。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没关系,有我陪着你。”
姬松心头一片柔软:“嗯。”
如今不只是辽夏的局势乱,楚辽的局势也乱,皇子们的争权夺位比两国之间的纷争还要剧烈。相比之下,一个和亲公主消失不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姬松派人打听了一番,辽夏压下了公主不见的消息。想来如今正是皇子们争抢皇位的关键时刻,顿巴辛苦带回来的公主要是弄丢了,他就在他的两个弟弟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姬茵和乌朱他们在王府住了下来,精养了数日之后,他们的身体终于恢复了。等乌朱身体一恢复,他立刻来找颜惜宁了。
一看到乌朱,颜惜宁就头皮发麻,尤其是看到乌朱手中抱着的那一卷册子时,他就想到了被考卷支配的恐惧。
颜惜宁心里苦,以前乌朱是辽夏人,虽然自己再烦做题,好歹乌朱在都城呆的时间不长。如今可好了,他在凉州安家了,还成了自己的妹夫。一想到将来天天被乌朱逮着刷题,他就生无可恋。
然而乌朱并不是为了术算题来的,一见到颜惜宁他便单刀直入:“颜惜宁,我想找点事做。”
颜惜宁:???
做题还不够吗?还想找事?
面对颜惜宁的时候,乌朱总是格外的坦诚。他认真道:“感谢你和容王救了我,这几天我认真想过了。我已经回不了辽夏了,也没办法暴露以前的身份。若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现在有了阿茵,我作为一个男人总要寻个差事谋个营生。”
出辽夏的时候乌朱身上带着一些银钱,然而一路奔波下来,银钱花得差不多了。虽说容王府不会短了他们的吃喝,但是作为一个有自尊的男人,乌朱不允许自己理直气壮让别人养他。
何况他还要迎娶阿茵,想有自己的小家庭,不能总是在容王府住着。因此思来想去,乌朱觉得自己急需要找个差事干。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性子不太好,除了会术算之外,其他的也不太在行。于是他真诚道:“我听说你们这边招人,我可以算东西。如果你们有需要术算的地方,可以让我上。”
颜惜宁定定的看了乌朱片刻,随即他笑了:“我明白了。你随我来。”
平昌城中有很多需要术算人才的差事,就拿北边商贸街为例,每日街上贩卖了多少货物需要专人计算审核。颜惜宁觉得,以乌朱的能力,去做个小小的统计官员着实大材小用了。
他有个更加适合乌朱的差事,并且这份差事离家近薪酬多事情不忙也很有成就感。那就是去做官学的术算夫子。
如今的官学开设的课程几乎都是在教孩童认字,术算这一块就是空白。若是能让乌朱教育凉州的孩子们学习术算,以他的能力,必定能带出很多优秀的学生。
颜惜宁先前同乌朱接触过,乌朱虽然大部分时候不善言辞,但是一旦涉及到术算,他能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听乌朱讲题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至少以颜惜宁的感觉而言,他觉得乌朱会是个很好的数学老师。
而且乌朱这样的人不止能教孩童学术算,还能教成人学。如今的凉州除了富贵人家和官员识字外,普通百姓识文断字的不多,会术算的就更少了。
颜惜宁已经帮乌朱安排好了:“官学逢五逢十休沐,每日上一两节术算课,一节课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你就是自由的。如今我们凉州百废待兴,好多文官空有理论,你若是有空可以开个辅导班,我会鼓励凉州官员到你这里来补课……”
乌朱被颜惜宁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他听明白了:“我懂了,就是让我教人学术算是吗?这个容易。”作为辽夏大儒,乌朱的学子遍布周边好几个国家,他有丰富的教学经验。
说干就干,颜惜宁领着乌朱直奔官学而去。此时正是孩童们上课的时间,朗朗读书声穿过院墙飘到了大街上。进官学中转了一圈后,乌朱对里面的环境万分满意:“是个好地方。”
小是小了些,但是满是书卷香气,是他喜欢的环境和氛围。不过还有个重要的问题:夫子的束脩高吗?
乌朱迟疑道:“若是我一人也就罢了,阿茵的身份你也是知道的。我虽然不能让她过先前的日子,可也不能苦着她。”
颜惜宁一听就乐了:“你同我来。”
青天白日之下,颜惜宁拉着乌朱两蹲在官学外的长街上。这两手里抓着土疙瘩在青石板上涂涂画画。颜惜宁分析道:“在官学做夫子每月薪资有五百个铜板,一年就有……”
乌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些心动:“六两!”
要知道平昌城的县官一年的俸禄不过十两银子,做夫子能有六两银子,已经不少了。
颜惜宁点点头:“是啊,虽然这些薪资和你之前的待遇没办法比,但是平昌城房价便宜物价低,六两可以买三间瓦房了。”
这还没完,颜惜宁继续分析道:“如果你再给官员补课,一个官员收两百个铜板,平昌城现在大大小小的官员大几百,就算你一年只能给两百个官员补课……”
乌朱语调上扬兴奋不已:“四十两!”四十两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四十两银子,加上做官学夫子的收入,一年就有四十六两银子。
用不了两年年,他就能买下一套好的院子,并且凑齐迎娶阿茵的聘礼……乌朱手中的土疙瘩写得越来越快,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大鱼上钩了,颜惜宁眉眼弯弯:“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做官学的夫子?”
乌朱猛地抬头:“做做!颜惜宁,谢谢你。你不但救了我,还给我找了这么好的差事。”这么好的差事放眼整个平昌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乌朱深知,要不是因为颜惜宁,他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于是他摸了摸自己的衣兜:“为了表达我的感谢,我请你吃冰酪。”
颜惜宁爱吃冰酪,在都城时只要他带着术算题去找他,他总会带自己去小店点上一壶冰酪。然而这个季节凉州已经没冰酪了,于是乌朱改口道:“我们去吃杏仁露。”
颜惜宁丢掉手中的土疙瘩,心虚的情绪很快被激动代替:“先不吃杏仁露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王爷,让他给你入凉州户籍,办理入官学的资格。”
乌朱落难了才被他捡了个便宜,若是他还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大儒,国子监开出的条件会比他开出的高数倍。
颜惜宁咧嘴笑得欢,听着院中孩童们的读书声,他心情畅快。他起身想了想:“这个点王爷应该在北街那边,我们一同去?”
乌朱认真地点点头,他正色道:“颜惜宁,你对我真好,我会报答你的。”
颜惜宁虎躯一震后背一麻,这一刻他出现了幻视,他分明看到乌朱抱着一叠册子递给他:“来,我们一起来做题。”
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随即他绽开了笑容:“你若是娶了阿茵,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不用你的感谢。只要你能好好教孩子们术算,就是对我和姬松最大的报答了。”
乌朱扭头看向官学高高的围墙,他认真道:“你放心,我会将毕生所学传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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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着北街走的时候,乌朱有些烦恼:“颜惜宁,你说我该叫什么名字呢?”为了避嫌,最好能换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