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原先那宏大的悲伤，在此刻却全都转变为了心疼，为什么啊，那个人要为这样可笑的理由放弃自己。

做出这样的决定，她那个时候，心底又经历了多大的煎熬呢？

在这两年独自一人的深夜里，她又是怎么，承受着病痛与对自己的歉疚渡过那些时光的啊？

叶柔光想想，都觉得呼吸不过来。

而曾亦慈刚才说古迟雪在这个世界活不了多久的事情，她现在完全不敢往深处想。

叶柔拿起中控台的通讯装置，带着掩藏不住的哭腔说道：“车队全速前进，迅速向新目标点靠拢！”

叶妃在头车听见叶柔的声音，心中骤然一紧。

她是知道了什么消息，以至于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就在刚想回拨的时候，旁边一双手按下，他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我们只需要听她指挥就好。”

叶妃默然，随即按耐下心头的疑虑，颔首闭目。

很快车队就赶到了废弃工厂，在即将抵达这里时发生的大爆炸，让所有人都提高了警觉。

叶柔此刻整个人就趴在玻璃上，如果不是曾亦慈阻止她都要打开窗户探头出去看。

“古迟雪你这个混蛋千万不要出事啊，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她在心里祈求着。

一路上随处可见倒在地上的尸.体，越靠近工厂，就越能闻到空气中血腥味与硝烟味。

当下已经沉寂起来的世界，让曾亦慈和叶柔的心情瞬间沉重了下来。

安静下来的战场意味着什么，她们每一个人都十分清楚。

叶柔惴惴不安的心情在这一刻到达最高点，她甚至不敢再看不远处隐没在黑暗中的水塔。

车队突然停止前进，漆黑天空上的雨点如泼墨般倾泻而下。

车载通讯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持续静默，令人难以忍受的静默。

就在叶柔即将耐不住性子要下车的时候，通讯里传来叶妃的声音。

她的声音此刻莫名沉重：“小柔，我们在车队正前方发现了一具尸.体，你…要不要下来看一下？”

叶柔的心跳极速下坠，她才升起点点光亮的世界在这一刻又变得死寂起来，甚至比之前变得更加荒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的车，无视周围人担忧的眼神。

叶柔蹲下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古迟雪。

她的身上布满了伤口，血液随着雨水被冲刷开，以至于整个人周围尽是通红的血水。

她狼狈地躺在血水里，脸上却依旧带着微笑。似乎是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安详。

叶柔推了推古迟雪的身子，轻声说：“喂，咱们时隔两年第一次见面，你就是这样闭着眼睛迎接我的吗？”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别以为你装睡我就能原谅你，我还要找你算账呢！”

停顿了一会儿，叶柔忍着眼泪笑到：“你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你以为同样的招数在我身上能使用两次？”

“这次我认输了，只要你睁开眼睛我就原谅你好不好？嗯？”

“古迟雪，我不是你最爱的人吗…”

发现眼前的人没有一点反馈，叶柔的声音逐渐破碎。

她语气急促了起来，连声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气我不相信你？”

“那我跟你道歉，你不要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不要再耍脾气了，你到底要怎么才肯看一看我嘛～”

大雨掀天撼地般下着，废弃水厂的水塔下方，众人围成一个圈，全都沉默地看着最中心跪倒在那里轻声说话的女孩。

此刻哪怕是这群五大三粗内心坚毅的汉子，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禁红了眼眶。

或许是沉默勾动了情绪，或许是冰凉的雨水打在心底，叶柔再也忍不住了。

她克制不住地大哭了起来，凄声喊着：“古迟雪，你给我睁开眼睛啊！！”

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喊，古迟雪那早已消失的心跳再也不会响起。

当柳青蓝带着警员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叶柔一个人木讷地坐在血泊中，怀里紧紧抱着古迟雪破碎的身体。

他们齐齐站定，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一言不发地脱帽敬礼。

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曾亦慈躲在屋檐下把自己隐没在黑暗当中。

一点火光燃起，她把叼在嘴里的女士香烟靠了过去。

深深吸了一口，烟幕缭绕中，她湛蓝色的瞳孔带着点滴悲伤看着那边，嘴里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我们的生命是天赋的，我们惟有献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注1」

沉浸在悲伤中的众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古迟雪时刻挂在胸前的怪石，因为染上了鲜血，而在发散着盈盈微光。